李泽厚|缅怀李泽厚:他情不自禁地走进舞池,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泪光( 二 )


他告诉我们 , 他自己在北京大学读哲学系的时候“文史哲三方面的书全看 。 上午读柏拉图 , 下午读别林斯基 , 别人认为没有任何联系 , 我不管它 。 所以我从来不按照老师布置的参考书去看 , 我有自己的读书计划 。 其中读历史书是很重要的 , 我至今以为 , 学习历史是文科的基础 , 研究某一个问题 , 最好先读一两本历史书 。 历史揭示出一个事物的存在的前因后果 , 从而帮助你分析出它的现在和将来 。 马克思就是最爱哲学和历史 。 ”“研究社会现象 , 有一种历史的眼光 , 可以使你看得更深 , 找出规律性的东西 。 规律是在时间中展示的 , 你有历史的感受 , 你看到的就不只是表面的东西 , 而是规律性的东西 , 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要点就是历史唯物论 。 对于一个东西 , 应该抓住它的最基本的东西 , 确定它的历史地位 。 ”
我当年有幸记录整理了他的这些谈话 , 将记录稿誊写清楚寄到他在北京的和平里住所 。 后来他托人传话给我说 , 记录的很完整 , 表示感谢 。 他将这篇记录稿发表于当时的《书林》杂志 , 后来收入了冠名《走我自己的路》的文集 。 回忆起当年的讲座 , 重温他四十多年前所讲的话 , 依然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思想解放的时代温度 。
在这之后数年 , 李先生在海内外讲学 , 思想的屐齿遍及亚欧澳美大地 。 90年代后期 , 他第一次来到深圳 , 我和林岗兄一起接待他 。 请他上到可以俯瞰深港两地的国贸大厦顶层的旋转餐厅 。 他看到深圳林立的楼宇 , 繁荣的市容 , 对于国家的改革开放的政策和形势非常兴奋 , 由衷欣赞 。 我们陪他去华侨城锦绣中华民俗村游览 , 晚间有一场表演 , 各民族演员和观众一起跳舞联欢 , 我没有想到李先生情不自禁地走进舞池 , 忘我地和大家一起共舞 , 我十分惊异地发现他眼睛里面闪烁着点点的泪光 。 我当时想 , 李先生真是个性情中人啊!
再后来 , 到了2001年 , 他和夫人一起再次来到深圳 。 那时他已经有黄斑病变了 。 对于一个嗜书如命的人来说 , 眼疾给他带来的焦虑是可想而知的 。 当时深圳眼科医院有进口的眼底摄影诊断器械 , 我陪他去诊断了几次 。 其间李先生畅谈学术 , 比较集中地阐释了关于巫史传统的系统见解 。 后来他出版了《说巫史传统》这本书 , 作为他晚年结穴著作之一 。
如他自己所言 , 他的思想永远跑在他的文字之前 。 当写一本书的时候 , 就有另一本书在后边等着他 , 催着他 。 于是他就这样尽可能地走在时代的前锋的位置上 , 敏锐而深刻地留下了他的思想的结构、逻辑、主脉 。 李先生的学问思想汪洋恣肆 , 反思历史和伦理的二律背反 , 打通马克思、康德和孔子 , 以理性始而归于情爱 , 以审美始而达于至善 , 以实践始而终于自由 。
李先生曾经和我们同处于一个生命时间 , 而今他已经走入历史 。 中国人讲及人生 , 有两个概念是重要而神秘的 , 一是德命 , 二是机缘 。 李先生在我们跨入思想启蒙的年代走向我们 , 或许这是他的德命 , 又是我们的机缘 。 如今 , 他又远行彼界 , 徒留无限怅惋在我们中间 。 除此之外 , 还有他留下的诸多世纪之问、文明之问 , 更待后人去求解证悟了 。 (更多新闻资讯 , 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吴小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