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得主索尔·贝娄:警惕技术乐观论,警惕作家被学院驯化
索尔·贝娄 , 首先是智者 , 其次是作家 , 最后才是犹太裔美国作家 。 我们不必太关注其犹太身份 , 那只是一个很小的“取景” , 框不住他的思想风景 。 他的自白也说明如此 , “我是一个犹太人、一个美国人和一个作家 , 我相信如果被描述为‘犹太作家’ , 我会被转到别的轨道上去 。 我认为分类的戏码是一种排他性的设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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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贝娄(1915-2005)美国犹太裔作家 , 唯一一位凭借《奥吉·马奇历险记》《赫索格》《赛姆勒先生的行星》三次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的作家 。 1975年 , 凭借小说《洪堡的礼物》获得普利策奖;197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
“以我为主”的鉴赏论
批评 , 作为叙事的方法 , 是贝娄所擅长的 。 他的散文集《太多值得思考的事物》 , 正如埃德蒙·威尔逊的《到芬兰车站》 , 是叙事性批评的典范 。 他在自我纪事中发现评论、描述与理论阐释的新可能 。 这极困难 , 包含都市文明观察 , 政治文化评论 , 与作家的交往回忆 , 同时还有一套系统的文学观 。 贝娄也许像是本雅明、威尔逊加海明威的组合 。 他对纽约精神生活的挽歌式述略 , 也许只有《流动的盛宴》可比拟 。 “纽约有吟诵自由体的诗人、践行自由性爱的恋人和优雅的酒鬼 , 还有富裕的傻瓜和怪人 , 它的一众艺术家和革命家都令年轻一代深深着迷” 。
原本波西米亚式的艺术家天堂 , 逐步沦为轻浮焦虑的商业中心 , 专门盛产“宣传型知识分子”的庸俗工厂 。 “但它没有独立、原创的知识生活 。 它提供不了心灵的平静 , 也没给艺术家们提供什么智力活动的空间 。 ”甚至 , 这也指代了空虚匮乏的“美国性”——维系繁荣幻象 , 不过是“一个伟大的回声营销者” 。 文化工业对艺术家的全面洗刷 , 使贝娄沮丧 。 作家将印象式批评、肖像式勾勒与记忆叙事完美融合 。 “我以前从未见过神一样的马尔罗” , “埃德蒙·威尔逊 , 则没那么冒犯人 , 他只是没缴上自己的所得税” , “福克纳身材不高但长得非常好看……他很英俊 , 出奇地镇定 。 他的演讲满是讽刺” 。 又如他对君特·格拉斯的反感 , 对错失与托洛茨基会面的遗憾 , 帧帧画面 , 令人过目不忘 。 看到这位导师头上的流血绷带 , 他说碘酒干了 , 流痕如彩虹 。 天晓得这妙笔 , 是出于悲伤 , 理智还是乐观 。
散文集呈现一位作家对评论家的僭越 , 造就了以创作论为中心 , “以我为主”的鉴赏论 。 贝娄的评论 , 带有文化研究的兴趣 。 即使书评 , 讲演访谈 , 也透露出对文化记忆、时代症候的焦灼关切 。 于他而言 , 文学评论乃是对文化世代的具体管窥 。 不同世代塑造作家不同的心灵模式 , 表面看这是写法问题 , 实质则归于不同时代的技术问题 。 正如福柯提出“认识型”变更 , 贝娄也发现了技术-前技术时代 , 作家们的思维更迭 。 “19世纪的作家不喜欢甚至恐惧科学技术……他们将机械能源、工业产业和大规模生产 , 同感受、激情、‘真正的工作’、匠心和做工考究的东西对立起来 。 他们在大自然中寻求慰藉 , 专注于精神领域 。 ”
这种观念催生出浪漫观和原始型(偏爱野性与异域)艺术 。 仿佛技术时代的进步观、实证型与机械论 , 完全是基于对它的反叛 。 贝娄直言这种二元论的致命性 , 前者生产出大量浪漫主义的陈词滥调 , 后者则以实证科学、理性标准将文学拖入泥沼 。 “这种进步让艺术同宗教一样变得过时 。 ”于是 , 小说中笨拙的拼接出现了 , “嗑药的高贵野蛮人 , 在被核设施截断的水域里捕鱼的原始人 , 他们漂亮又神秘 。 ”虽然这是一句揶揄 , 却预见出当下故事的类型学:技术在野蛮的异域施展 , 科学总在非理性的土壤中 。 后现代醉心的戏仿拼贴 , 全在这个逻辑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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