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计$大力通神 直超圣地——章祖安先生榜书《三十六计》及石刻艺术

三十六计$大力通神 直超圣地——章祖安先生榜书《三十六计》及石刻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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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通神 直超圣地
——评章祖安先生榜书《三十六计》
文 | 金铮
二O一一年九月底,章祖安先生在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了“佛魔居百品”大型书法展览,收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好评。展览结束时,大家相约,待先生八十岁时,一起帮助先生在北京做一个展览。对于展览,章先生本人是极不赞同的,不是因为年纪,而是对当今书法生态环境颇有微词。“写得好又有什么用?”他在我面前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所以每次问起先生展览事宜,他总是一脸正色给我们泼冷水。然而“写得好”这三个字,却是先生近几年来悬拟在心中的一种镜像,不为展览,只为把字写好。于是几乎每周,他都要前往萧山邱氏美术馆进行书写创作。在这些日积月累的作品中,有一组《三十六计》,用三十六条条屏形式书写了中国古代军事、政治博弈之道,数量、体量、质量非同寻常。
每个艺术家都有其最擅长的艺术形式,横幅、立轴、斗方、册页总有其一,如林风眠先生的代表作清一色的是四尺对开的斗方作品。章先生似乎特别偏爱六尺对开的立轴,六尺、竖条、大字、拙重显然是多见的章家风范,这在二○一一年书展中已有集中展现。六尺对开纸上由七字转至四字,单字已逾尺外,这样的大字有一专用名词曰“榜书”。
康南海《广艺舟双楫》卷六《榜书第二十四》有记“榜书,古曰署书,萧何用以题苍龙、白虎二阙者也;今又称为擘窠大字。作之与小字不同,自古为难。其难有五:一曰执笔不同,二曰运管不习,三曰立身骤变,四曰临仿难周,五曰笔毫难精。有是五者,虽有能书之人,熟精碑法,骤作榜书,多失故步,盖其势也。故能书之后,当复有事,以其别有门户也。”先生榜书似没有专意临习过如《泰山经石峪》《瘗鹤铭》这样的名碑,但有幸与当代书坛两位泰斗级老师陆维钊、沙孟海先生作过同事,虚心求教、耳濡目染,先辈熟稔碑学,笔气丰厚、朴茂雄逸早已是根深蒂固的审美理想,又因先生有《石门颂》、颜真卿、苏东坡诸派的深厚功力,故而作书时一支如椽大笔,铺得笔开、推得笔入,运笔起倒,莫不自如。
南海先生所述作榜书“五难”,在章先生的笔底则去难变易。且看先生作小字安闲周到,用笔极精,一字一形,接续而下,不激不厉,耐看至极。盖因驾驭毛笔精熟,管随腕走,点画振动,精彩迭出。先生属牛,本是力大无比之象,加上自小习武,精通太极拳与九节鞭,指力特强,腕力尤劲,又因七十年的临池功夫,转化成大字,捉管稍高,无名指抵管用力尤深,臂开挥洒,运毫时马步双开,身体稳实有足够的定力与神力,强指力、劲腕力、开臂力,通身之力掷“纸”有声。在大字书法大行其道的当代,为呈现展厅的视觉张力,书家甚至根据展厅量身定制,作品尺幅早已超越以往任何时代,可以创造一个又一个吉尼斯纪录,于是铺纸于地,执笔如持帚拖地成为一种普众现象。这种单字多逾越身手之范围,人体其他部位更多地参与了书写活动,书法在一定程度上沦为表演,并多有虚张声势之嫌。而先生榜书却从不离开书案,展纸于台面,提笔蘸墨,凝神定气,人体之气力沉于丹田,挥运于臂腕,勃发于毫端,人、笔、纸合于正常的书写尺度,运筹帷幄,厚积薄发,先生守持这种极其传统的榜书书写姿态,将更多的思考投射于书法本体的追求,无可无不可,是为难能。
先生作书,深究笔法,他是当代少有的持“笔法中心论”者,认为书法之生命力首要表达在用笔动作,由笔法的复杂生成多变的线质,提按顿挫、腾挪翻滚各其所要。先生用笔质重,笔下是浓重的篆隶之法,如“暗渡陈仓”中“陈仓”二字纯为篆书抱圆之势,铺毫阔达,笔道节节而下,混凝而有立体感,线势环圆,顺逆交互使用,徐徐而下的环转笔势中,抱圆暗有方棱之态,故而圆势稳扎,若大小铁链环环相扣;而“指桑骂槐”多一份隶书之严密,尤以“桑骂”为代表,用笔若抽刀断玉、利落肯定,使转方峻如块垒层层,茂密雄厚、古气磅礴,而“桑”字中部横画提按内蕴,雁尾微扬,隶笔显明,加上腕、指的立定顿挫,赋予榜书少有的俊朗体格。先生曾在《中国历代书法名作》序言中写道:“凡书坛大师必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高难度之技法现于其书迹,因其千锤百炼而成,不仅表明其至深功力,也正是其作品的防伪标志。”方圆并用的篆隶之法,熟能生巧辅以行草笔势成就翻搅,为先生用笔的防伪标志之一。仍是“指桑骂槐”屏,“指”字翻搅基于黑线盘曲拗转,加以牵丝连接,逆入内压、势远殊途,又由行笔迅疾,牵丝呈多变方向,且墨色变化丰富,线条若万岁枯藤,美轮美奂;对应的“槐”字笔势则显内蕴,由平缓入夭矫,“鬼”旁收笔鼓宕盘旋,势不可当。防伪标志之二是线质毛涩而极精妙。清代碑派开山之祖邓石如线条也涩,线的边缘线有水墨交融后的小起伏,多雍容润泽之意,而先生书作之涩则浑劲有加,行笔铺毫力量超人,顿挫涩进,硬毫、夹宣墨色渐行吸收,线具“毛”状绒面,毛而不破、毛更丰厚,这是深谙提按之旨、用锋之要的结果。且看“走为上”三字,“走”字笔笔坚劲,而中部转折在小空间中之毛涩有如拓片之蝉翼法,炯炯有神,末“上”字中竖与下横更毛又辣,行笔如在热带丛林中穿梭前进,终能出尖而拨云见日。另“铲笔”的创格似也可归入此项,看来,先生在榜书中不断探究与实验,欲于碑派笔法另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