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教授|高山杉: 遭到厚诬的雅奈特教授( 二 )


我们还是从杨福泉的零星回忆中 , 得知雅奈特在“二战”中曾被分配到负责在飞机上运输物资的部队(《域外访学记》 , 第97页) , “二战”后从东德辗转跑到西德(上引《柏林墙下》 , 《丽江岁月和海外萍踪》 , 第190页) , 并在纳西学创建者骆约瑟(Joseph Francis Rock,1884-1962)的影响下 , 从“二战”后的一个伐木工奋斗成一个国际知名的梵文教授和纳西学专家(《我与洛克博士的隔世缘》 , 《丽江岁月和海外萍踪》 , 第176页) 。 雅奈特与哥廷根大学的印度学圈子关系密切 , 像曾在哥廷根学习和教书的一些印度学名宿如奥登堡(Hermann Oldenberg,1854-1920)、西克(Emil Sieg,1866-1951)、隆梅尔(Hermann Lommel, 1885-1968)的论文集 , 以及瓦尔德施密特的老师吕德斯(Heinrich Lüders,1869-1943)的遗著《秣菟罗金石录》(Mathurā Inions,G?ttingen: Vandenhoeck & Ruprecht,1961) , 都是由他整理出版的 。 最后一书还有瓦氏写的一篇前记(Introductory Note) 。
“二战”的服役经历 , 再加上与哥廷根之间密切的学术联系 , 的确让人觉得雅奈特与季羡林在《留德十年》中描述的那个没有征服梵文的“老学生”有些共同之处 。 不过令人起疑的是 , 雅奈特生于1922年3月(一说1月) , 比季(生于1911年8月)整整小了10岁 , 他怎么会从季到哥廷根的第三个学期(属于第二个学年) , 也是学梵文的第二个学期开始时(1936年11月)就已经就读于哥廷根大学历史系并成为他的同学呢?要知道他那时才14岁啊 。 不仅如此 , 他居然还在季“来哥廷根以前已经跟西克教授学习过几个学期” 。 季是在1935年10月31日到哥廷根的 , 照这个时间推算 , 雅奈特应该早在13岁甚或12岁的时候就已经跟西克学梵文了 , 简直是个神童 。 但是 , 从季羡林充满嘲讽的记述中却丝毫读不出对方是个神童的意思 , 这太反常了 。 大概是注意到了与季羡林之间存在的巨大年龄差 , 杨福泉后来在《科隆大学忆旧》中又说雅奈特是“我国著名学者季羡林在德国留学时的师弟” 。 (《域外访学记》 , 第116页)但问题是 , 按照《留德十年》的说法 , 雅奈特入学当在季羡林之前 , 应该算师兄才是 。
其实《留德十年》中提到的这个“老学生”到底是谁 , 季羡林自己在生前出版的作品中早就说过 。 大概林、杨二人对季的作品不熟 , 没有看到季的说法 。 季羡林的话见于胡光利和姜永仁编“季羡林文丛”第一卷《学问之道》(沈阳出版社 , 2002年2月第1版):

到了1936年—1937年冬学期……记得是从这学期开始 , 班上增加了一个学生 , 名叫Heinrich Müller , 是一个以历史为主系的德国学生 。 他已经是一个老学生 , 学历我不十分清楚 , 只知道他已经跟Sieg教授学过两个学期的梵文 。 他想以印度学为副系 , 所以又选了梵文 , 从此就结束了我一个人独霸讲堂的局面 。 一直到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 他被征从军 , 才又离开了课堂 。 他初来時 , 我对他真是肃然起敬 , 他毕竟比我早学两个学期 。 可是 , 后来我慢慢地发现 , 他虽有希腊文和拉丁文的基础 , 可他并不能驾驭梵文那种既复杂又奇特的语法现象 。 有时候在翻译过程中老师猛然提出一个语法问题 , Müller乍听之下 , 立即慌张起来 , 瞠目结舌 , 满脸窘态可掬 。 Waldschmidt并不是脾气很好的人 , 很容易发火 。 他的火越大 , Müller的窘态越厉害 , 往往出现难堪的局面……Müller被征从军后 , 还常回校来看我 , 聊一些军营中的生活 。 一直到我在哥廷根呆了十年后离开那里时 , Müller依然是一个大学生 。 (第27-2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