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教授|高山杉: 遭到厚诬的雅奈特教授( 三 )


大学教授|高山杉: 遭到厚诬的雅奈特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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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海因里希·缪勒可以说是季羡林在哥廷根时最要好的德国同学之一 , 是他留德日记(《季羡林日记:留德岁月1934—1946》 , 六卷 , 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 , 2014年7月第1版)中的常客 。 季对他的态度始终是喜爱和嘲笑兼而有之 。 关于缪勒加入听讲的时间 , 《留德十年》说是“从第三学期开始” , 或“等到我第二学年开始时” 。 从《留德十年》里的用法来看 , 这里的“学期”和“学年”都是指季到哥廷根后的第几学期或学年 , 不是指他学梵文的第几学期或学年 。 《学问之道》的“从这学期开始” , 指的是从1936-1937的冬学期开始 , 也就是从季到哥廷根后的第三学期或第二学年开始 , 和《留德十年》说的其实是一个意思 。 季是在他到哥廷根后的第二个学期(1936年夏学期)才开始学梵文的 , 这个学期刚结束 , 缪勒就在1936年7月9日首次登场(《日记》第271页) 。 那天晚上瓦尔德施密特初次请季在家吃饭 , 同时请的还有两个德国学生 , 一学中文 , 一学梵文 。 虽然季在当天的日记里没有记下他们的姓名 , 但从当年11月2日的日记(第337页)提到“同在Waldschmidt家里吃饭的一位Müller先生 , 今天也来上May的课……”(May指日耳曼语文学者Kurt May[1892-1959]) , 再加上已知从7月9日到11月2日之间季没再去瓦家吃饭 , 以及学中文的学生是Paul Nagel这两个条件 , 可以推知学梵文的那位正是缪勒 。
大学教授|高山杉: 遭到厚诬的雅奈特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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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日记虽然叙事详明 , 但在每学期与谁同上瓦尔德施密特课这个问题上 , 却并不总是做清楚的交代 , 有时甚至还需要我们去猜 。 只是在1938夏学期(季到哥廷根后的第六学期 , 属于第三学年)的《广林奥义书》印度学讨论班上 , 季羡林日记才有与缪勒同堂听讲的明确记录 , 这个时间要远远晚于《留德十年》和《学问之道》的说法 。 缪勒在这门课上的表现 , 日记里只提过三次 , 分别见于4月29日(第668页)、5月13日(第676页)和6月24日(第699-700页) 。 具体的文句我就不引了 , 只想特别指出这三处记录还没有达到“眼睛发直、口发呆 , 嗫嗫嚅嚅”、“瞠目结舌 , 满脸窘态可掬”这么严重的程度 。 反倒是在和季羡林同选的亚述学家冯?佐登(Wolfram von Soden, 1908-1996)教授的阿拉伯语课上 , 缪勒却是出尽洋相 , 不禁让人怀疑季羡林会不会把这两门课给记混了 。 《留德十年》和《学问之道》提到的缪勒应征入伍一事 , 初见于季羡林日记1940年1月31日条(第1004页):“Müller去了 , 说他就要去当兵 。 这蠢家伙其实也可怜 。 ”缪勒入伍后第一次回哥廷根看季羡林 , 见于日记1940年2月25日条(第1014页):“Müller来 。 这是他当兵后第一次出来 。 已经瘦的不像人样 。 兵营的生活可见一斑……他咳嗽不止 , 我对这老实人有无限的同情 。 ”在去世的当年与蔡德贵做口述史时 , 季羡林依然记得缪勒(蔡把他的名字写成了“米勒?艾瑞”):“他不知道怎么样的 , 你说他笨哪 , 他也不笨 , 一到上课的时候 , 老师一问 , 立刻就傻了 。 他后来被征从军 , 服兵役 。 ”(《假话全不说 , 真话不全说:季羡林口述史》 , 季羡林口述 , 蔡德贵整理 , 北京:红旗出版社 , 2019年3月北京第2版 , 第340-341页) 。
总而言之 , 季羡林和雅奈特虽然都与哥廷根大学有密切的关系 , 但并不是同学 。 与季羡林一同听讲 , “没能征服梵文”的是海因里希?缪勒 , 而非雅奈特 。 林梅村和杨福泉把缪勒误当成雅奈特 , 可以说是厚诬了这位学风笃实的印度学和纳西学学者 。 林文中所谓“季先生告诉我”和“我也听季先生说过”云云 , 如果不是季一时记忆失误 , 就是林本人的记忆出了毛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