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知道生活不自由了,然后呢?( 四 )


但这样的倾向令人担忧 。 这代表一种对自由“想”之通达 , 也是一种在今日最主流的对自由的“自我知识” , 就是以内在指涉、心灵、观念、态度、注意力 , 一种完全以情绪敏感、念头敏感、动机敏感、认知敏感、人生经历的基础上建立的自由论证与感受 。 这是我们一种非常熟练的“想” 。
此种内指的自由知识和路径 , 便只能属于自己 , 不可能属于他人 , 因为身体性的情绪、念头、动机、人生经历 , 都是无法予人之物 , 我们以此质料建立的自由感触 , 便根本无法在他人身上复制分毫 , 因为所有这一切质料 , 对于另一个个人或群体 , 我们都不具备 。
因此在上一部分 , 这种吊诡的情况没有被称为“同理心缺乏” , 因为在自由的内学之下 , 我们不是不愿对他人有同理心 , 而是在内在指涉形成的理解背景下 , 我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他人 。
04.
反自由外学之想
《乌合之众》中描述的人群 , 看上去有自由意志吗?《娱乐至死》中的电视观众 , 看上去有自由意志吗?《菊与刀》中描写的日本人 , 看上去有自由意志吗?《资本论》中被利润操纵而疯狂的资本家 , 看上去有自由意志吗?
被编织于统计学和行为学中的人群 , 或者被洞察为“族群本质”之人 , 都被“去自由意志化”了 , 当然这种概括性描述和研究 , 就是社会学这门学科的特点 。
不过马克思?韦伯之所以要反复强调“理念型”的阐释性价值 , 而非一种实质的描述 , 就是要一再提示社会学仅仅是一个视角的阐释而已 , 是对这个人群在当下给予经验的一种尝试性描写 , 而非对这个人群“本质”的洞察 。
道理|知道生活不自由了,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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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并非所有作者都有韦伯的敏锐 , 这更不是被读者坚持的态度 , 对于很多读者而言 , 尤其当其希望通过一种社会学的解释用于回应他的生活困境和情感上的伤害时 , 又怎么可能清醒地将其仅仅当作“阐释”而不是对任何“本质”的揭示?
学者的社会研究是一种探索 , 但对读者而言 , 却是急迫地构成他对这个社会的理解 , 虽然人们总是口称“社会是复杂的” , 这却往往只是当这种描述指向他们自己或他们所在族群时 , 一旦面对他者 , 社会学 , 或是那些更庸俗的社会学 , 却提供了一种言之凿凿的无自由意志的整体解释 。
我们的社交媒体充斥着这样面目模糊的人群 , 有时是国人 , 有时是外国人 , 他们的言行被分门别类 , 赋予完备的解释 , 形成一种本质 , 成为我们看待世界的一部分 , 这是我们的另一种熟练的“想” 。
这两种“想”构成一组内外的交困 , 即以心理学和庸俗心理学之“想”内在自由构筑的这道心墙 , 导致我们无法将此种自由在他人身上获得理解 。 再有社会学和庸俗社会学之“想”外在构筑的这道族群之墙 , 导致我们无法获得一个可参考和丰富的世界 。 正是这样的“想” , 让我们的“自由”变得匮乏 。
05.
从想到看的自由
因而我们对自由的理解剩下三种 , 最抽象一般等价物的自由——即财务自由 , 想象财富可以在一个消费世界里解除一切消费压力;
最抽象的哲学自由——即存在主义式的自由 , 人生而自由 , 人精神的自由 , 这些语焉不详的浪漫主义之物 , 往往只能通过审美通达 , 严肃地说 , 通过审美慰藉;
唯一可比划的内在自由——即态度与心理的自由 , 通过“吾欲仁 , 斯仁至”的快速通道 , 依靠注意力的转向 , 意念的投入 , 和三两个概念反复式念诵获得的自由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