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专访|《一个和四个》导演久美成列:藏地不只有文艺片( 五 )


久美成列:他主要是在文本阶段 , 还有最后剪辑阶段给我的意见比较多 , 在现场的时候 , 我就是完全没有让他过来 , 因为我希望这是属于我自己的一个片子 , 我希望能用我自己的能力和我自己的认知去拍一个我想拍的故事 , 所以不希望在片场的时候他介入进来 。 当然他有很丰富的经验 , 包括怎么样去写台词 , 怎么样把情节写得更生动 , 然后在剪辑的时候怎么样结构调整得更合理 , 因为这是一个类型片 , 最终还要面对市场 , 所以他在这一方面 , 如何让故事的节奏更紧凑更好看一些 , 都给我提了很多建议 。
至于说所谓光环带来的压力 , 我觉得这种问题对我来说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 的确我可能有比别人幸运的地方 , 但我所能做的就是尽我自己的所能去把自己的片子拍好 , 我也希望自己是有能力能够帮助到身边其他人的 。 我觉得我自己还是挺独立的 , 不会被一些有色眼镜去干扰我自己的生活和创作 。
澎湃新闻:这些年上映的藏语电影也不少 , 但几乎还是会面临一个抵达观众的瓶颈 , 你会通过观察父亲和其他藏族导演的影片思考和大众的关系吗?
久美成列:对 , 其实说实话我自己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观众 。 在没有去我的老家学藏文化的那一年之前 , 看我父亲的片子 , 包括看一些其他的导演的片子 , 真的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共鸣 , 或者说让我很震撼的东西 。 可能因为的确生长在不同的文化环境里 , 他们去讲述一个故事的时候 , 其中的文化语境和生存处境我也觉得和我离得很远 , 对普通的观众来说 , 肯定会有天然的鸿沟 , 让大家对这种题材的故事不会很感兴趣 。
我记得特别有意思的一个事是 , 在我比较小的时候 , 有一次父亲给我和另一个藏族亲戚放他的片子 , 我看也不是太看得下去 , 那个亲戚干脆就睡着了打呼噜 , 他睡得特别香 , 我就发现即便是藏族观众 , 对电影的认知也是有局限性的 , 用文艺片的方式 , 非常隐晦的方式去讲一个故事的话 , 很多人就是看不到那个点 , 普通观众还是喜欢看有刺激感的片子 。 所以我也会希望自己拍的故事在这方面是能够再往更多人能够觉得好看的方向上走一步 。
当然 , 后来我了解了更多关于藏族的历史 , 对于生活有了更多的理解之后 , 他们的很多电影也让我非常感同身受 , 给我印象最深 , 到至今都十分震撼的就是我父亲的《老狗》 。
澎湃新闻:这次你入围东京另一个让大家很惊艳的点是你是这个影展入围主竞赛的导演里最年轻的 。 你作为一个95后 , 我也好奇你们这些生活在流媒体信息更发达 , 拍摄门槛已经变得非常低时代的导演 , 怎么看待当下电影的处境?
久美成列:这个问题我可以分享一个我的经历 。 18年的时候 , 我跟我的父母亲去了一趟纽约参加一个活动 , 晚上我们走到了纽约市中心的一家电影院想去看个电影 。 结果进去之后跟我在中国经历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 整个电影院就感觉像是个末日电影院 , 空荡荡的 , 甚至连个工作人员都看不到 。 看电影的时候 , 我发现电影院里面有一些流浪汉在睡觉 , 一直睡到片子结束 。 当时这个场景给我的震撼很大 , 就是我觉得电影难道在纽约人的生活里面这么不重要了吗?那个时候我读大二 , 刚刚学电影不久 , 直接让我对导演对电影产生了质疑 , 到底我学电影还有没有意义?
【父亲|专访|《一个和四个》导演久美成列:藏地不只有文艺片】但回到中国 , 我去到电影资料馆 , 去到北京一个叫林象词语放映的地方 , 发现他们会放一些非常独立的导演的电影 , 而这些场次常常都是爆满的 , 然后每一个人都很有激情 , 他们非常乐意在结束之后跟导演去交流问一些很有深度的问题 。 我就觉得在当下这个时代 , 可能人们已经对那种哗众取宠的电影不感兴趣 , 他们更在意自己内心的东西 , 想通过看电影去挖掘思考一些更深层次的 , 关于社会、生命、历史、心灵的一些问题 。 而这样的电影肯定是永远都不会被取代 , 也永远都会存在它的价值的 。 所以可能在纽约被电影院被打击的信心 , 在这些放映场合被找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