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莱布雷希特读阿伦特传记︱男人因恨她而团结在一起( 三 )


在阿伦特的各项声明中引起最大反感的是:她声称如果没有犹太政要在各地提供协助 , 艾希曼无法屠戮如此多的人 , 这个根基不稳的主张忽略了艾希曼对那些人及其家属的完全控制 。
阿伦特一如故我 , 坚守自己的每字每句 。 她在十年后表示:“我对(艾希曼)身上明显的浅薄感到震惊 , 这使得我们无法追溯他的行为的无可争议的邪恶 , 去发掘任何更深层次的根源或动机 。 这些行为是可怖的 , 但其执行者——至少是现在受审的那个卓有效率的执行者——是非常普通的、平凡的 , 既非恶魔也不可怖 。 ”
我怀疑 , 在这样的认识的背后 , 隐藏着别的东西——海德格尔的沉闷学说 。 希尔写道 , 阿伦特曾经在1946年飞往德国去见她的老师 , 而为了在国际上寻求正名 , 海德格尔提出要离开元配妻子与她结婚 。 尽管阿伦特拒绝了 , 但仍在他的控制之下 , 无法承认她的那位杰出的施虐者曾为希特勒唱赞歌 , 并将优秀的同事喂饲给纳粹的狼群 。 她从未摆脱过他的魔咒 , 还为他八十岁生日发表过一篇洋溢赞美的文章 。 海德格尔的败坏道德蒙蔽了她的思维 , 并在面对艾希曼审判时严重歪曲了她的判断 。
当那场风波爆发时 , 伯林并未批评阿伦特 , 他在给玛丽·麦卡锡的信中还私下对她的想法表示了某些同情 。 但他也鼓励《文汇》杂志发表了阿伦特与犹太神秘主义学者格朔姆·肖勒姆之间的尖锐笔战 , 后者指责她对自己的人民缺乏爱 。 阿伦特的回答是 , 她永远不可能爱某一群人民 , 只能爱她的朋友 。 伯林最终同意了肖勒姆的观点 , 认为她没心没肺 , 而她对艾希曼审判的记述“几乎以讥讽和恶意的语气”为特征 。
我们在此可以见证阿伦特的非凡能力 , 男人因对她的憎恨团结在一起 。 在一组那些男人间的信件的新译本中(Polity Press, Cambridge) , 肖勒姆和法兰克福学派社会学家阿多诺通过他们对阿伦特共同的抵触实现了完美的和谐 , 因为阿伦特曾写过一篇关于这两人的共同朋友本雅明的有趣文章 , 并希望被承认为研究本雅明的权威 。 阿多诺咆哮:“在汉娜·阿伦特的问题上 , 我是不会妥协的 , 不仅是因为我自己对这位女士不屑一顾 , 我觉得她就是个老洗衣妇 ,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本雅明如何看待她 。 ”
在这里我们是否能发现某些其它东西?在哲学的世界里 , 阿伦特是一个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来遏制的局外人 , 最好是被隔绝在外 , 而以赛亚·伯林以及他那些穿着长袍的快乐男同行们则在高桌边笙歌畅饮 。 如此交流中的性别恐惧症有时相当令人窒息 。
在一切都结束后 , 阿伦特将永远因为那个可怕的词“平庸”而被牢记 , 事实上她已经在所有的时代中改变了这个词的含义 , 使之与邪恶一致 。 就伯林而言 , 他留下了大量经久不衰的作品 , 从他作为基石的《卡尔·马克思》到《自由论》 。 他的刺猬和狐狸的寓言会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晚餐聚会游戏而经久不衰 。 他的低吟“狐狸多知 , 而刺猬有一大知”会萦绕不绝 。 尽管阿伦特是个刺头 , 但她可能确有一大知——个人的自由必须超越意识形态 , 即使此人不可原谅 。 伯林尽管对犹太复国主义、英国和歌剧的忠诚毋庸置疑 , 在艾希曼的案件中 , 他还是准备以目的为手段张目 。 在这个故事里 , 狐狸并不总会占上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