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当代散文||远去的担杖( 二 )


儿时有时见母亲用担杖一头挑着满满一圆斗麦子,一头挑着满满一圆斗玉米,到近乎村南头的磨坊里磨面和玉米面,着实让人心疼。可那时父亲在生产队里当会计,整天忙得没有空,我年纪又小,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只好说:“妈,等我能挑东西了,就不用您受累了。”母亲微微笑着说:“我正好在磨坊里干,顺便捎着就行了。”可当我能挑东西的时候,就抽上学的空档,把要磨的粮食送去,再也不用母亲捎了。因为我知道,母亲有老腰痛病,她每次都是硬撑着挑去的。我看着不忍心,一旦能挑起担子来,就没再让父母受累,包括挑水。
说起挑水,其实我在十来岁就开始挑水了。儿时我家离河边的水井有二三百米远,且有一个长坡,说实话,大人们挑一担水都不容易,何况一个孩子。起初,因我和弟弟妹妹都小,大都由父亲挑水,父亲在生产队里忙的时候,母亲偶尔也挑上几担水。及至我到了十来岁的时候,每每看着水缸里的水很少的时候,心里就很着急。心想,父母一个在生产队里当会计,一个在大队里当会计,每天忙得不等太阳出来就上工、上班了,常常摸着黑才回家,也够辛苦的,不能光等着他们来家再挑水。直到有一天,当我看到大我一岁的邻居小伙伴开始挑水了,我也想背着父母挑水试试,我想父母该歇歇了,最起码减轻他们的负担。于是,我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祖母,不知祖母当时听了心里有多高兴,直夸我长大了,能替大人干活了,可她又心疼我,怕我站到井沿上打水危险,又担心我也像大人们那样挑着满满两桶水压坏了腰,就让我挑两个半桶水先试试。
祖母$当代散文||远去的担杖
文章插图
就这样,我开始试着挑水了。刚挑水时的经历历历在目:初踏到井沿上,一如不会打枪的人上了战场。怯生生站到井口边,不敢往井下看;担杖能够着水的时候,我就学着大人们打水的样子,来回晃几晃。我那时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既怕打水少,来回跌谷,更怕打满水拔不上来危险,还怕掉下水桶去,我在打水的过程中,心理是很复杂的,就连许多作家也难以描写出来,越是这样打水,很难有合适的时候,尤其是井边有等着打水的人,我心里更急了,越这样越打不上水来。水桶也在下面晃荡,就是不进水,井边等急了的大人见状,抓过担杖,三下两下就帮我打上了水,分到了两个水桶里,我嫌少了,站着不动,这个大人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又为我打了满满一桶水,两桶都均匀到了大半桶水,多余的泼掉,这下我满意了,那时候连“谢谢”两个字都不会说,挑起水桶就走了。担杖够不到水的时候,我就提上丼绳打水,方式是一样的,似乎比担杖更好使唤些。
说实话,那时候刚开始挑水,挑着两个大半桶水都感到吃力,我歇了两次,硬是坚持着挑回了家。祖母见我真把水挑来家了,脸上立时笑成了花,嘴里不停地夸着我:“俺孙子长大了,能帮家里挑水了。”不过她也劝我少挑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压坏了身体。我听着祖母的话,像鸡啄米似的点头称是,可后来真正挑水的时候,还是坚持挑这么多的水。
有了初次从井里打水的难堪,我便跟大人和伙伴学着打水,用一头的担杖钩挂着水桶放进水井里,用手拽住上头的担杖钩,当水桶底部接近水面时,拽着上面的担杖钩左右摇摆,使水桶摇摆起来,接着将担杖快速往下一放,水桶口正好扣向水面,水就“汩汩”地往水桶里灌,水桶的角度慢慢地往下倾斜、下沉,一会就灌满了水。先是将井绳左右摇摆几次,我觉得往上拔有点吃力,怕让水桶把我坠下井去,就在水桶提到水面时,拽着担杖钩来回猛力摇摆,水桶里的水就会被摇晃出来一些,我觉得差不多了,就用足了劲,再用双手交替提拔担杖或井绳,还要借助腿和腰的力量,终于能把水提上来了。及至力气渐长,打水总要灌满水桶,若发现不满,即拽着上头担杖钩一提一送地蹾几下就会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