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永生的父亲

读者!永生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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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长于散文创作的青年作家向迅的《与父亲书》(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通过六篇风格迥异的散文,打捞与父亲有关的万千细节,着力探讨中国式父子关系、夫妻关系以及兄弟朋友之情。
文学作品中有着各种各样的父亲,向迅笔下的“父亲”,远离神龛与脸谱化光环,与众不同,同时又赋予这个形象普遍意义:每一个人都能在他身上窥见自己父亲或父辈的身影。这既是一本献给父亲的书,也是一本献给所有无名父辈的书。
本报今天刊发的散文《永生的父亲》,是青年作家黄丹丹写下的《与父亲书》带给她的情感激荡与创作启示。作者以写作者的视角打开对《与父亲书》的多层次解读,以阅读者的身份捕捉父与子的人性之光,这篇文章折射出通透的廊道,通往作者的内心,抵达文学的内核,或许,也会启发更多的青年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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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十月底,在一次作品研讨会上,省文联主席陈先发批评我:“内心过于优雅”。我知道这句批评的背后,是指我的写作是有所保留的展示,表面上看,多是向美而生的姿态,而实际上,作品缺乏真实的撕裂感与令人蒙羞的耻感。这些感觉我没有吗?当然有,但我不敢真实地书写出来,我有意地回避了很多晦暗乃至耻辱,要知道,书写它们不仅需要勇气,还得靠捉笔的手劲,尤其手劲更重要,如果用力不均,用笔不稳,呈现在作品里的事物就会变形、虚化、夸张,显出伪像。
近日读向讯所著《与父亲书》,感慨于向讯的勇敢与克制,那本书里有逼人的真,不勇敢的人真不敢那么写亲人。亲情不好写,杂志编辑往往会友情提示:要么作者的名气够大,要么所写的对象很特别,否则,轻易不要写亲情文,因为那很容易落入窠臼,往往书写者自己感动得不行,但读者却对之毫无兴趣,难引共情。
我在读《与父亲书》的序言部分就被戳疼了心。向讯书写时,将情感处理得克制,但因字字句句都切中要害,箭中靶心,那些精准的细节,充沛的情感,传递到读者心中,便如刀锋剜心一般。我没有一口气读完它,实在不敢读下去了,因为那些文字牵出了我封存的记忆。我找出父亲二十多年前写给我的信,谢天谢地,我没有犯向讯似的错误,将那些信销毁。我一直保留着它们,将它们藏在隐秘的角落,再也没打开过——直到读《与父亲书》。
明明彼此很爱,却鲜少通过语言与肢体交流
隔了一周,我再次打开《与父亲书》。读完它,我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坐在自己平日写作的北窗下,望着窗外黛色的山群,脑海中绵延着群山般的往事。而那些事,是我过去不敢去回想,更不敢让它们白纸黑字地出现在我作品里的。我在想自己的内心究竟幽闭了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以至于让它们成为一股股暗流,不歇地迂流在那所谓“优雅”的表象之下。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时常生出的狂躁、焦虑、绝望与抑郁,其实是源于,我从不敢正视内心深处的伤痛,也从未想过要清淤与疏导之。
“文字是一枚枚治病的丹药”——这是我对自己缘何读书与写作的说辞。而事实上,这么多年,虽然我从未间断过读与写,但我的“病”却一直没有被治愈。
向讯无疑是把文字这丹药的功能、用法、用量都掐准了的。他不仅借此丹药医好了自己,也用他所制的丹药医治着读者。读完《与父亲书》后,我突然找到了自己使用“文字的丹药”治自己的病疗效不好的缘由了:那是因为我用量、用法不对,浪费了对症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