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诗报$《怀念父亲》散文原创,发于《中国草根》《望月文学》等( 三 )


回家种地的父亲为解决家境拮据,先后贩卖过蔬菜,干过水泥块场,搞过工艺美术,但改不了耿直的个性,每次以负债而告终,于是年成了父亲的关之隘口,讨债人的排队上门,指责的,训斥的,讥笑的,谩骂的,都涌向他一个人,父亲成了年关堵挤得最无地自容的人。
后来,父亲在小镇找到一个拣拾刨花的差事,一天辛苦下来,能有二十多元的收入。父亲与母亲用他骑了十多年的自行车绑上一辆木排车每天天不亮出发向三十里外华丰镇赶行,在暗淡星月下,身上结着薄薄的冰凌,有时他们一走整夜的走是家常便饭。但这样的劳作也并不是无风无雨,有一次,父亲同我到几十里外镇上去拣拾木皮,一个穿大西服老板模样的人,走到正拣拾刨皮的父亲身边,扬手两巴掌打在他脸上,父亲没有退缩,一边挺胸阻挡:一边喊着不让我过去。事后父亲说仅一块钱的费用之事。天命之年的父亲呀;依然用塌陷的胸膛,迎击着命运扇来的巴掌。
2002年,是父亲在世的最后一年。2002年对于父亲和这个家似乎是多事之秋,先是我因抗拒乡镇非法集资被抓,父亲为此心急如焚,为我四处上访游走。也许父亲的行为激怒了那些村官,他们在半夜趁我父母熟睡之际放火烧了我家的房子,父母惊慌失措地从火中跑出来,等火被扑灭时,才发现父亲光着身子在冬夜里冻了半宿竟浑然不觉。是医生屡次对我提醒说让你父亲医院检查,父亲才肯去医院,结果是食管癌晚期。
对于这个决判,父亲似乎是早有预料。依然是那么坦然镇定。反而不断劝阻啼哭落泪的母亲。那个冬天的傍晚,父亲第一次约我出村散步,多少年忙碌的父亲终于有时间与我散步了,他顺着田埂的小路走到一堆柴垛傍边站下来,望着西边滑落的清冷的落日久久不语,才几天的功夫,父亲的头全白了。他说:“我虽不信那些医院医师的信笔涂鸦的决判,我可能将不久于人世,可我没有什么能留给你的”。彤红的夕光里,我第一次看父亲滑落的泪光。清晰的印在脸颊上,我说:“父亲您哭了?”“没有,是风吹的。”父亲回应道.坚强的父亲,就算临死也不会让别人看见他落泪。
【 黄河诗报$《怀念父亲》散文原创,发于《中国草根》《望月文学》等】2002年春节,父亲又提出说趁春节干他十几年的鞭炮地摊生意,全家人的劝阻只会换来他的悲噙。“难到就这样坐等而去,你们让我临去前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吧。”父亲的话让全家无语。第一次拿现钱批发鞭炮不再赊欠的父亲竟有些兴奋不已,他天不亮就起来整理货物,仅喝袋豆奶便蹬上自行车碾着冰雪路了十几里外的集市上,父亲为了占摊位,在三九的严寒里一站就是几小时。我永远忘不了父亲集市上忙碌的一幕:他披着一件陈旧的黄大衣,身上挂满成捆的鞭炮,他蹒跚而坚定步履,孤寂而执着眼神,以及沙哑的叫卖声、说笑声。没有看出他是离死神不远的人......
他人生的最后一个除夕,尽管父亲疲惫之极,,还是坐下来同全家吃团圆饭。他说除夕预示着一年的团圆美好。饭桌上,他脸上溢着笑着,夹着饭菜向嘴里塞,赞美着食物的鲜美,但我看见却是嘴角不断溢出的血,他是在吞咽自已呕吐的血呀。七天以后的凌晨三点;父亲与世长辞。
在父亲离世后,我在整理他的书稿时,看到父亲生前写过的最后一段日记:“人生梦断三千年,沉浮不过一长笑。病入膏肓,想想人生,几十年如白驹过隙,人生是短暂的这句话应提醒每一个人及其想做的事:虽然勤勉不能成功,死亡可以摧折欣欣向荣的事业,可那些未至胜利终点的人,只少有参与的光荣,因为他们曾经战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