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相比语言的污染,更可怕的是语言的匮乏( 六 )


在采访过程中,我经常遇到的一个情况是,谈母亲、谈妻子、谈妹妹都可以,谈女性不行。一旦谈到女性,他们会立马进入到一种“emm,这个问题”这样的诡异气氛之中。
新京报:但他们对性欲是有概念的,虽然也是处于一种被压抑的状态。
杨樱:对,性欲对他们来说肯定是存在的。比如王医生初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等到大学才表白。他的这种生理欲望肯定一直存在,只是在当时的社会状态里,整体处于被压抑的状态。
我记得还问过张医生一个问题——你的原始欲望究竟是什么?你的性取向到底正不正常?按他的说法,是正常的。但对他们这一代男性而言,周围的女性基本是一个无性化的存在。
污染#相比语言的污染,更可怕的是语言的匮乏
文章插图
电影《钢的琴》剧照。
新京报:这是否和当时女性整体无性化的政治面貌有关?
伊险峰:恐怕没那么简单。关联肯定会有,但我觉得主要是因为当时的家庭面积都很小,王医生小时候家里只有9平方米。每个人都没有隐私,大家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女性在这样的情况里反倒是更为中性化的。事实上,他们的父母也和他们一样,都处于无性的状态之中。
新京报:书中两代人那部分内容很有意思——尤其是王平和他的女儿——这两代人互相的不理解,而这种不理解里也包含了两代人对“社会”的理解或是想象的不同。两位在书中提到,“两代人之间的意识形态之争,实际上无关意识形态,只是庸俗与不庸俗的对抗。”在你们看来,70后这一代人和他们后面时代的人相比,对于“社会”的理解上哪些不同?
杨樱:其实年龄或者代际这样的概念在沈阳人身上不是那么明显。因为代际概念背后涉及社会在多大程度上快速演进。而在沈阳,就像我们经常说的,时光在这里是冻结的,它的社会变化相对来说比较慢,代际差异就没那么明显。
但是比如在上海,两代人之间的差异可能就会很大,因为这种生活方式的急遽变化足够将两代人拉开距离。所以我认为,这和代际之间的关系不大,但和塑造生活方式的源头有关。
伊险峰:说到这里,我想起我们(“小鸟文学”)有一个作者,她出生于哈尔滨的阿城区,小说里经常会写到上世纪90年代的东北生活,我读的时候觉得她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所以一开始我还以为作者的年纪挺大。
认识后才发现,作者其实是个00后,生于2002年。我就更好奇了,问她为什么会对那段历史了解得那么多。她也说不上来。直到有一次我们见面聊,我才意识到可能是因为东北的变化实在太小了,所以她写她现在看到的东北,我读到的时候,感觉还是上世纪90年代的那些生活、那些人和那些事情。
污染#相比语言的污染,更可怕的是语言的匮乏
文章插图
《张医生与王医生》写作过程中的田野照片。受访者供图。
东北地域书写与非虚构写作的走红:两个伪命题?
新京报:在这本书中,两位多次提及“东北文艺复兴”。这也是近年来大家讨论得比较多的话题。刚才伊老师也提到,“小鸟文学”上有挺多描写东北的文章。你们如何看待年轻创作者的东北地域书写?
杨樱:现在人们提到的“东北文艺复兴”,其实还是有缺失或者没被听到的声音。比如很多东北的女性作家——苏方是沈阳人,刘天昭是吉林乾安人,都还没有真正被大众看到。
整体上我会觉得,年轻创作者的东北地域书写还不到被评价的时候,因为中国年轻的文学写作者整体上的声音是偏弱的,所以有一些比较嘹亮的信号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而恰好他们在地域上有接近性,才有了“东北文艺复兴”这样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