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相比语言的污染,更可怕的是语言的匮乏( 七 )


如果你从更大的尺度来看,现在的东北地域书写的结构是很单一的,大家写的东西都很接近。比如说班宇最不愿意提“东北文艺复兴”的原因,就是他不愿意和有关东北的刻板概念捆绑在一起。双雪涛也是一样,他想要甩掉自己是写东北下岗工人的这样一个标签。关键的问题是,当他们离开这些标签化的概念之后,还能不能接着往前走?
污染#相比语言的污染,更可怕的是语言的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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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班宇著,理想国 | 春风文艺出版社,2020年5月。
当然,地域书写肯定是有它的魅力所在,但不只是东北地域书写才有魅力。只能说,现在冒出来的人还不够多。我日常也会收到大量来自东北作者的投稿,他们的写作肯定是带有明显的东北地域特征的,但不是所有人都得像“伤痕文学”那样去写下岗。
而且,每一个地方的写作者都会携带自身天然的地域特色。地域属性也并不意味着作品的好坏,我们不用过分强调地域标签。相反,我们应该给予这些年轻的文学创作者更大的耐心和更多的机会。
新京报:这也涉及另一个问题。这几年,很多人都在说非虚构写作的流行。你们如何理解这样的说法?如果回溯历史,非虚构写作的流行往往伴随着社会剧烈的激荡与转型,也构成了中国文学很重要的一部分传统。
杨樱:关于非虚构写作的走红,话要分两边说。在我看来,所谓非虚构写作在中国的走红更多是局限在一个小圈子里的,有点类似于信息茧房。而在更大范畴里,非虚构写作肯定是没有走红的。
这关系到两个问题。第一,大家对于新闻媒体普遍的忽视和不信任。近几年来,人们对于媒体采访人员的观感是在下降的。有趣的是,我自己的身份就经历了这种过渡——我从一个采访人员转变成为一个作家。虽然现在被人称呼为作家的时候,我还不是很适应,但是我能明显感觉到,大家对于作家的反馈是正向,而对于采访人员的反馈是负面的。如果社会整体对于纪实报道普遍存在不信任,非虚构写作就很难走红。
事实上,在一个道德收窄、保守主义上升的阶段,人们对于非虚构作品的挑剔会更多,这也导致非虚构写作本身的复杂性被进一步削弱。
当然,如果我们放眼看世界,近十年来,非虚构写作的受欢迎程度的确在上升,这和大家想要解决问题的迫切性相关,就像托克尔丘克在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致辞里说的,今天我们普遍对现实感到焦虑,自然希望能用一些真实的内容来解决自己的困惑,或者说是来印证他内心中所希望探索的问题。
只是,我认为的好的非虚构作品更多是提出问题,未必要去解决问题。非虚构写作的本质是人文关怀,它最终表现的是人的命运。
我很喜欢的一部非虚构作品是约翰·赫西的《广岛》。这本书就不解决任何问题,但它提出了一系列很重要的问题——在这场战争中,谁才该真正被谴责?美国人难道就一定是正义的吗?日本人就一定是非正义的吗?
作者虽然并不在现场,但他对日本国民性的把握、对现场的还原能力,以及对日本人心态的呈现方式都非常精准。
污染#相比语言的污染,更可怕的是语言的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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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岛》,约翰·赫西著,理想国 |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8月。
相比语言的污染,语言的匮乏更加致命
新京报:最后,我们回到这本书。为什么第一部作品就选择长篇这样有野心的写作方式?
杨樱:在做“好奇心日报”的时候,我们就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当时对理解与呈现人这件事情比较感兴趣,也一直想要把如何更完整地讲述人这件事琢磨得更清楚。但你也知道,人又特别复杂,如果按照传统新闻写作的体量,说清楚一件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如果想要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跨度里去理解一个人,几万字肯定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