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人间杭州:我与一座城市的记忆

杭州|人间杭州:我与一座城市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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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道财经
文|吴晓波
编辑|格格
从5000年前良渚文明的诞生 , 到“肮脏、繁乱又生生不息”的运河带来财富 , 从“天真正直”的白居易力排众议、兴建白堤 , 到“自诩为前世杭州人”的苏东坡为杭州和西湖写下450多首诗词 , 从胡雪岩的败局之夜 , 到90年代以宗庆后、冯根生为代表的善贾者的复活 。 在书写的过程中 , 吴晓波一直试图捕捉杭州的“城市性格” , 它最底层的文化基因是什么 , 又是如何在历史的层叠历练下形成为今日的面貌 。
我们发现这座城市从来没有出过深刻的哲学家、苦难的诗人甚至悲剧性的小说家 , 在一千多年前 , 就有人用“浮诞”来形容它 。 它不够废墟化 , 没有悲壮的屠城史 。 “偏安”是它的宿命 , 也戏剧性地构成为城市的个性 。 这是一座没有拒绝型人格的城市 , 它被美景包围 , 并一直沦陷于此 。 对于这座城市 , 以及曾经或正在生活于此的人们 , 如果有唯一一个哲学意义上的问题 , 那就是:如何好好地活着?
城市、人间与灵魂
我一直觉得 , 每一座城市都行走着很多灵魂 , 他们有的是看得见的 , 有的是看不见的 。 灵魂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 , 他们会互相地瞥一眼 , 会交谈 , 会拥抱 , 会互相砍伐 。 他们在不同的时间里出现 , 在同一个空间里重叠 , 层层叠叠 , 有的是可以被感知到的 , 有的则终生茫然无知 。
每一个灵魂都很有趣 , 有自己的秘密 , 绝大多数的秘密微不足道 , 甚至对于其他灵魂而言 , 好像从来没有出现或存在过 。 但是它们又都是重要的 。 尤其对于城市而言 , 它就是一个储蓄这些秘密的巨大容器 , 显贵卑贱是人间的看法 , 城市从来只知同情 , 不知拒绝 。
作为一个城市的观察者 , 你只有触摸到了更多的灵魂 , 才能真正地进入它 。 你发现他们 , 跟他们说话 , 看他们落泪和欢笑 , 渐渐地 , 你已经是他们中的一部分了 , 继而成为城市的一部分 。 这是一个身不由己的过程 。
我13岁的时候来到这座城市 , 那是1981年 。 我父亲在浙江大学读研究生 , 为了我的户口能够落到杭州 , 他不得不放弃博士学业 , 成了一名教师 , 这成为他终身的一个小小的遗憾 。 我住的地方叫求是村 , 是浙大教师的宿舍区 , 到城里去的一条小马路两旁种着很高的梧桐树 , 它会经过一个叫松木场的地方 , 这个名字听上去就怪怪的 。 后来有人告诉我 , 明清的时候 , 这里是秋决犯人的刑场 。 有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 , 妈妈生病住院了 , 我骑自行车去给她送饭 , 不知道怎么回事 , 突然冲进了路旁的一个大水潭 。 我想 , 应该是那里的某一个灵魂跟我开了一个小玩笑 。
在上海读了四年大学之后 , 我再次回到这座城市 , 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 单位给我分配了一套小房子 , 在金祝路上 , 这个路名跟两个灵魂有关 。 1130年 , 元兵进入临安的时候 , 城里有军民反抗 , 带头的是两个叫金胜和祝威的下级军尉 , 为了纪念他们 , 杭州人建了一个义士祠 , 它早就不见了 , 就留下了一个路名 。 金祝路的北面 , 接着一条同样窄小的街巷 , 叫马塍路 , 是吴越国时候钱镠养军马的地方 , 南宋时是一个热闹的花市 。 有一个很著名的灵魂曾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 , 她叫李清照 。 从马塍路到西湖 , 大约十里地 , 但是女诗人居然没有写过一首与西湖有关的诗词 。 我每次路过那里 , 脑海里都会闪一下 , 到底当年李清照是怎么度过那些漫长的日与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