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布特格与公牛角|比起死于桃色纠纷,他更愿意相信父亲死于一只疯牛的攻击

文:许杨
首届梁晓声青年文学奖获奖作品赏析
梁鼐《哈布特格与公牛角》
首届梁晓声青年文学奖短篇小说奖
2019年湖南操场埋尸案一经报道便震惊全国 , 一桩惊天的谋杀案进入公众视野 , 失踪16年的教师邓世平早已化作白骨 , 被埋藏在操场之下等待重见天日 , 案件的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 。 我们在为施害者的残暴险恶而愤慨 , 为邓世平的遭际而悲痛之余 , 也难以忽视邓世平家人焦灼期盼的目光 , 与寻亲16年的不懈坚持 。 在轰轰作响的挖掘声中 , 邓世平的女儿邓铃默念着“爸爸我来接你出来吧” , 寻找父亲成为他们沉痛却又坚定的信念 。
寻父同样也是梁鼐的短篇小说《哈布特格与公牛角》的核心主题 , 待夫归来的母亲携遗憾与世长辞 , 而“我”也带着母亲的遗愿踏上离乡去家的寻父之路 。 在秘密与故事中 , 父亲的死因变得清楚而又错综复杂 。
/ Part 01
「大故事套小故事 , “我”的父亲究竟是哪般?」

大故事套小故事是《哈布特格与公牛角》叙事的一大特色 , “我”既是寻父事件的主人公 , 也是寻父故事的叙述者 , 有趣的是“我”却不是唯一讲故事的人 。
“我”为了寻找父亲佯装成古董商 , 心思却全然不在经商上 , 因此空空的褡裢使“我”成为笑柄 。 木匠、货郎和算命瞎子向“我”转述的有关父亲的故事 , 为“我”毫无头绪的寻父路指明了方向 , “我”便踏上了前往山嘴村寻找讲故事老翁的路 。 之后 , “我”向读者讲述的寻父的大故事 , 与罗喜来讲述的有关“我”父亲的小故事们正式产生碰撞 。
父亲杨文生从未独立出场 , 而是作为符号化的存在 , 被他人以诉说故事的方式所建构 。 当“我”终于找到讲故事老翁后 , 却发现他正是当年与父亲一同离家做生意的伙伴罗喜来 , 而他也是唯一知道“我”父亲下落的人 。 罗喜来在热情地引导“我”生火、做饭后 , 又悠悠地讲起了暗藏着“我”父亲生死之谜的故事 。 但显然 , 罗喜来在得知“我”的身份前后 , 所讲述的两个迥然相异的故事 , 分别勾勒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父亲形象 。
一段是风花雪月的浪漫爱情 , 一段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兄弟义气 , 父亲的形象与结局变得扑朔迷离 。 在罗喜来主动讲述的第一段故事中 , “我”的父亲与情人奥登远走高飞 , 或许早已组建了幸福美满的新家庭 。 在此语境中的父亲 , 既是敢为爱献身的多情种 , 又是背弃妻儿的无情人 。 罗喜来则是恪守规矩 , 保护兄弟的仗义之人 。 在“我”表明身份后 , 罗喜来却坦白这个故事是他编排的 , 并由此引出父亲的另一种结局 。 在第二段故事中 , 人物身份调转 , 喜情散去而添悲情 。 原来是罗喜来在买牛时 , 不听父亲的建议而坚持低价买了头发疯的公牛 , 就在前往屠户家的途中 , 公牛突然挣脱束缚冲向正在撒尿的仇人罗喜来 。 父亲见状推开了他 , 自己却被公牛刺穿身体 , 流血至死 。 于是 , 罗喜来又化身成致“我”父亲身亡的间接凶手 , 父亲则是为救兄弟而丧生的英雄 。
哈布特格与公牛角|比起死于桃色纠纷,他更愿意相信父亲死于一只疯牛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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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唯一的知情人 , 罗喜来“操控”着事实的真相 , 有关父亲的说法无法得到第二方的确证 。 听者“我”作为儿子 , 出于情感也更倾向于父亲是为救朋友而死 , 而非与其他女人私奔 。 于是失语状态下的父亲 , 在罗喜来的个人化叙述与“我”的感性选择的合力中 , 被动塑造成高大的牺牲者形象 。 更何况 , 罗喜来讲故事时的真挚 , 连同他所述内容的细致充分 , 都足够令人信服 。 屋外杨树下埋葬的尸骨证实了父亲确已亡故 , 屋中的公牛角也成为父亲被牛顶死的力证 。 罗喜来对第一段故事的解释是 , “在我心里我多希望我的兄弟能够以那样的方式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呀 , 我跟我见过的每个人都把这个故事讲一遍 , 讲得次数多了 , 我把我自己都骗了 , 我以为那就是真的” , 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 父亲的死因与下落均已被交代清楚 , 然而“我”的寻父大故事并未随之结束 , 事情的真相也不完全如罗喜来所说那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