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马尔克斯的随笔《有人从雨中来》,会让你联想到他的哪部小说?

声音|马尔克斯的随笔《有人从雨中来》,会让你联想到他的哪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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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处:《回到种子里去》 , 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 , 译者:陶玉平 , 版本:新经典文化|南海出版公司 2021年11月
从前 , 当她坐下来聆听雨声的时候 , 曾有过同样的惊悸 。 她总能听见铁栅栏嘎吱嘎吱响 , 听见铺着砖的小路上有脚步声 , 听见门槛外靴子在地面上踢踢踏踏的声音 。 很多个夜晚 , 她总盼望着那人会来敲响她的门 。 可到了后来 , 当她学会了辨识雨中各色各样的声音后 , 她想 , 那个想象中的访客永远也不会迈过门槛 , 于是便习惯了不再等待 。 这是她在五年前那个狂风暴雨的九月夜晚做出的最终决定 , 从那时起 , 她开始思索自己的人生 , 并对自己说:“照这样下去 , 我最后会变老的 。 ”从那时起 , 雨声便有了变化 。 有些时候 , 铺着砖的小路上的脚步声不见了 , 代替它们的唯有雨声 。
尽管她已决定不再等候 , 但事实上有几次栅栏又发出了嘎吱声 , 门槛外那人的靴子又踢踢踏踏作响 , 和从前一样 。 可这时雨声已经给了她新的启示 。 她又一次听见了诺埃尔的声音 , 十五岁的他正给他的鹦鹉宣讲教义;又听见老式留声机放着古老而忧伤的歌曲 , 在她们家最后一个男人死去之后 , 那留声机被卖给了小杂货铺 。 她早已学会了在雨声中找回家里过去消失了的声音 , 那些最纯净、最亲切的声音 。 所以 , 就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 那个好几次推开铁栅栏的男人竟走上了铺着砖的小路 , 在门口咳嗽了一声 , 敲了两下门 , 真算得上一件意外的新鲜事 。
一种无法遏制的渴望使她脸色发灰 , 她轻轻地做了个手势 , 把目光投向另一个女人待着的地方 , 说道:“他来了 。 ”
另一个女人坐在桌旁 , 两条胳膊肘支在没有磨光的粗橡木桌面上 。 听到敲门声 , 她朝油灯看过去 , 仿佛被一股刺人心扉的渴望震动了 。
“这个钟点了 , 会是谁呢?”那女人问道 。
而她这时又恢复了平静 , 十分有把握 , 就像是在说一句多年来一直在酝酿的话 。
“这无所谓 。 不管是谁 , 他这会儿一定冻僵了 。 ”
在她的目光寸步不离的关注下 , 另一个女人站起身来 。 她看着她拿起油灯 , 看着她消失在走廊里 。 从昏暗的客厅里 , 在黑暗中听上去更响的雨声中 , 她感觉到那女人的脚步声在门厅散乱的旧砖地上一脚轻一脚重地渐行渐远 。 接着她听见油灯碰在了墙上 , 再来就是门闩在生了锈的铁环里抽动的声音 。
一时间 , 她耳朵里听见的只有遥远的过去的声音 。 她听见很久以前诺埃尔坐在木桶上兴致勃勃地给他那只鹦鹉宣讲上帝的旨意 。 她听见院子里车轮的嘎吱声 , 劳雷尔爸爸正打开大门 , 好让那辆两头牛拉的车进来 。 她听见赫诺维瓦总是把家里吵翻了天 , 因为“这个倒霉的厕所每次都被占着” 。 然后 , 听见的又是劳雷尔爸爸的声音 , 他满嘴当兵时的粗话 , 用猎枪轰着燕子 , 那杆枪是他在最后那场内战中用过的 , 他一个人用它打败了整整一个师的政府军 。 她甚至还想 , 这次的事也就到敲了敲门为止了而已 , 就像从前只是到靴子在门槛上发出踢踏为止一样;她还想 , 另一个女人打开了门 , 看见的也不过是雨中一盆一盆的花 , 还有那凄凄凉凉、空无一人的街道 。
然而 , 紧接着她就清清楚楚地听见黑暗中传来说话的声音 。 她又听见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 看见了门厅的墙上拉得长长的人影 。 此刻她明白了 , 那个一次次推开铁栅栏门的男人 , 在多年的试探之后 , 在一个个犹豫和悔恨的夜晚之后 , 终于决定走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