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蜀镇|江南|韩可胜:宜兴丁蜀,盛世江南( 二 )


做夜壶工艺比陶罐复杂 , 所以都是技术好的师傅制作 。 但是 , 没有听说哪个大师是因为做“月别”而出名 , 也没有听说哪把“月别”曾拍出千万的高价 。 因此 , 现在的丁蜀 , 紫砂壶名满天下 , 做“月别”的少之又少了——当然时代进步、居住条件的改善是最根本的原因 。
超过20万人口的丁蜀 , 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镇 , 不仅在宜兴排在前列 , 在江南其他地方也毫不逊色 。 在农村城镇人口加速向中心城市转移的今天 , 吸附这么多人口全靠这一把紫砂壶 。 只是这把壶 , 在资本逐步渗透的现在 , 更多的现代化手段在使用 , 也更多被赋予审美和收藏之意 , “喝茶工具”的初心和本源 , 反而有渐渐淡化的趋势 。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陶艺的生命在于实用 , 在于更多更富创意的“打开方式” , 在于融入时尚、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 徐秀棠大师说 , 传统手工制作技艺才是紫砂壶的“本体和主流” 。 这不是守旧 , 这是千烧万淬之后 , 直击壶的本质 , 是为紫砂壶做万年计 。
苏轼求而未得的“陶式生活” , 今朝呈现
发源于昆仑山和唐古拉山之间的长江 , 浩浩西来 , 东流入海 。 正如一首歌唱道:“你从雪山走来 , 春潮是你的风采;你向东海奔去 , 惊涛是你的气概 。 你用甘甜的乳汁 , 哺育各族儿女;你用健美的臂膀 , 挽起高山大海 。 ”
长江连接了无数的城镇和乡村 。 相距两千公里的眉州和常州 , 本来是干系不大的两座城市 , 因为一个人而联系起来 , 他就是苏轼 。 眉州是苏轼的故乡 , 而彼时属于常州的宜兴丁蜀 , 则是苏轼的第二故乡 。
第二故乡的说法过于滥俗 , 况且文人的话大抵是不怎么靠谱的 。 比如说我喜欢的李白 , 到处承诺 , 说老了就到此地养老 , 没见他当真过 。 李白出川之后 , 顺流而下 , 舟行缓慢 , 看到皖公山 , 遥望一眼 , 就写下了“待吾还丹成 , 投迹归此地”的诗篇 , 空让后人激动 。 但 , 苏轼对丁蜀是认真的 , 他的认真 , 体现为一篇篇情真意切的诗文;体现为他用仅有的财力在这里两度购田置产;体现为在自己遭难之际 , 将子女留在丁蜀的郑重选择;体现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 , 上书请求终老常州的无限长情 。 可惜 , 已经到了常州的苏轼 , 距离宜兴丁蜀一步之遥 , 就终止了归乡的步伐 。
苏轼把自己的情、命和后人都托付给了丁蜀 。
彼时的宜兴 , 还有一个典雅的名字 , 叫“阳羡” 。 苏轼说:“买田阳羡吾将老 , 从来只为溪山好”“阳羡姑苏已买田 , 相逢谁信是前缘”“惠泉山下土如濡 , 阳羡溪头米胜珠”……如此直白的文风 , 在苏轼的作品中非常罕见 , 这是苏轼内心的自白 , 不用掩饰 , 不用修饰 。
他的《归宜兴 , 留题竹西寺三首》充满了回家的快乐: “十年归梦寄西风 , 此去真为田舍翁 。 剩觅蜀冈新井水 , 要携乡味过江东”(其一) 。 题目叫“归” , 首句为“归” 。 古人说的“归” , 是“回家”“归宿”的意思 。 “将军百战死 , 壮士十年归”“大风起兮云飞扬 ,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君问归期未有期 , 巴山夜雨涨秋池” , 都是特指回家 。 山是蜀山 , 冈为蜀冈 , 水同蜀江……原本此地叫“独山” , “独”繁体字为“獨” , 因他所爱 , 去“犭”为“蜀” 。 苏轼把此地当成了故乡“蜀” , 而丁蜀人欣然为山水更名 , 敞开怀抱接纳了这个他乡的游子 。
殊为遗憾的是 , 苏轼并没有在这里享受到他期待的“陶式生活” 。 在人生后半段 , 他越来越喜欢陶渊明:“吾与诗人无所甚好 , 独好渊明之诗” , 他绚烂至极归于平淡的诗风 , 得陶渊明之精髓 。 他几乎和遍了所有的陶诗 , 总量达一百多首 。 他用陶渊明作为衡量自己的一面镜子 , 说自己的诗“不甚愧渊明” , 但在人生境界上则“深愧渊明” , 表示“欲以晚节师范其万一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