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巧云《三上轿》从哀诉的弱者到除霸的强者(附精彩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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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巧云《三上轿》饰崔秀英
传统折子戏《三上轿》是大家熟悉的 。 当崔秀英被逼脱去孝服换上红装告别公婆时一段平平常常的“苦音慢板”被余巧云唱得沁人心脾、怆然泪下 。 在这段不长的唱腔里 , 既无特别诱人的花腔 , 旋律也没有大幅度的拔高 , 而是朴实无华一板一眼切切实实的吐字行腔 。 在行腔中就连那最平常的装饰音也简于运用 。 可是 , 她的每个字 , 不仅清晰准确地送进观众耳畔 , 而且每个字就好像被泪水浸泡过的露华 , 每个腔就如瑟瑟西风泛起的涟漪 , 把一个新婚丧夫、被恶霸威逼、不得不离别相依为命的公婆、抛却襁褓中哺乳的婴儿而屈辱再嫁的弱者那深埋灵府的哀痛 , 淋漓尽致地哭诉了出来 。 同台演员也被她这饱含血泪的声腔和真切的衷情所濡染 , 创造出一幅“流泪眼对流泪眼 , 断肠人送断肠人”那无可奈何的悲剧情境 。
如此一段高潮前的铺垫戏 , 唱得如此真切动情 , 演到三次上轿的高潮处 , 自然水到渠成 , 层浪叠起 。 三次上轿的情节 , 戏剧冲突尖锐 , 人物情感复杂 , 巧云同志以唱做并佳的艺术功力 , 层层递进 , 步步深入 , 出色地完成了人物性恪和戏剧高潮的创造 。 在为虎作伥的媒婆威逼下 , 她不得不立即上轿 , 但实难割舍襁褓中的婴儿和恩爱情笃的夫君灵位 。 她 , 移着沉重的脚步 , 艰难地走到轿前 , 将要抬脚上轿 , 她的腿像被无形的千钧之力拖住一样 , 怎么也抬不起来 , 她凄楚地回顾 , 扑向灵堂 , 双手挥起如睹真容的亡夫灵牌 , 悲从中来 , 一泄千里地唱了几十句 , 唱得情结泪流 。 她虔诚地拜别灵牌后 , 再次到了轿前 , 手已抓起轿帘 , 突然一声婴儿哭啼 , 她像触电一样浑身一震 , 一个强猛的急转身 , 疯了似地扑向婴儿 , 紧紧地搂抱怀中 , 用泪颊深情地贴在婴儿的小脸庞上 , 一动也不动 , 在隐隐可感的抽泣中 , 那水袖、裙子直到全身微微地颤动着……一个从此将和自己幼小无知的亲生骨肉永诀的母亲的无限伤痛 , 早已使观众撕肝裂肺、透骨酸心 。 作为城市的现代观众 , 已情难自禁 , 热泪盈眶 , 对身受重压的农村广大妇女、老百姓 , 其震撼力又将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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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郭葆华惠丽华演出《三上轿》
更为精彩的是第三次上轿的表演:她依依难舍地把孩子送到婆婆怀里 , 一转身 , 用撕裂欲破的怒目注视着犹如火坑的大红轿 , 毅然决然地飞速跑至轿前 , 一个“跺子” , 冲入轿内 , 身不软 , 头不回 , 双手背向身后 , 紧紧合闭了轿帘 , 背身站立轿内 , 在紧锣密鼓中快速下场 。 这艺术上的最后一击 , 完成了崔秀英这个在重压下的弱者 , 于别无选择的选择中 , 心理性格的成长和飞跃 。 这个轿中背影的造型 , 揭示出崔秀英忍心割爱、毅然赴难 , 决心除霸 , 虽死而不悔的节烈气概 , 塑造了一个从哀诉的弱者到除霸的强者的舞台形象 。 戏是演完了 , 可这个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由哀婉哭诉发展为英气勃勃的女性却深深地留在观众心中 。
余巧云就是这样 , 通过看似平易的唱、念、做等戏曲程式 , 生动地告诉观众 , 一个社会弱者 , 在强权之下 , 不得不忍受屈辱而又不甘于忍受屈辱那种心理和性格的深层内在矛盾 , 从而控诉了以强权主宰社会的不合理性 。 试想 , 如果她不是着力于性格创造 , 而是从概念出发 , 泛泛地、肤浅地以“咬牙切齿”的表情、“激烈慷慨” 的身段动作、“ 愤怒高亢”的声腔这些“一般化”的情感 , 在台上拼命表现屈辱 , 控诉压迫 , 崔秀英这个善良温顺的性格特点就会丧失净尽 , 怎能引起观众无限的同情 , 怎能激发起观众从内心深处对恶霸张秉仁的愤恨 , 最后第三次上轿那种精彩表演所体现的崔秀英性格的发展 , 也将失去“物极必反”的逻辑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