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文#陈祖范丨吴昌硕的篆书

【 石鼓文#陈祖范丨吴昌硕的篆书】作者:陈祖范
在篆隶书法史上,我们很难找到这么一种典型:如此纯粹的“古”,又是如此决绝的“新”。一个“村气满纸”的穷儒,一个貌不惊人的惇惇老者——吴昌硕,竟然有如此深湛的功力,将篆隶书法史上的历朝典型扫除得干干净净,而独自啸傲于书林艺苑之中,巍然屹然,成为异军突起的划时代的艺术大师!
石鼓文#陈祖范丨吴昌硕的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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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吴昌硕的隶书,褒之者有之,贬之者亦有之。褒之者如符铁年、向燊,他们说:
“缶庐以《石鼓》得名,其结体以左右上下参差取势,可谓自出新意。”“昌硕以邓法写《石鼓文》,变横为纵,自成一派。他所书亦有奇气,然不逮其篆书之工。”
贬之者如马宗霍:
“缶庐于《石鼓》,以画梅之法为之。纵挺横张,略无含蓄,村气满纸,篆法扫地尽矣!”
吴昌硕在当时,我行我素,执着地追求着从上古的战国金文、秦代斯篆的嬗变之迹中找到了《石鼓文》,并孜孜不倦地对之下了毕生的心力。在一片赞扬声中,不管是符铁年说他“以《石鼓》得名”,还是向燊说他“以邓法写《石鼓》。”我们看到的是一种以古为尚的思想,是一种强调直接师承、强调风格出处的崇古意识。至若马宗霍所言“篆法扫地尽矣”,虽说是与时论唱反调,面其出发点则仍是以古法为月旦人物的准则。其实也是与向燊、符铁年辈形异质同的批评观,并没有论及肯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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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硕篆书的真正价值并不在于他的“学石鼓”,这种估量是非常肤浅的。他的关键应该在于他的学习方法。从《石鼓文》在历史年代考订方面的争论中,我们大概已感觉到了:《石鼓文》作为一种书体,是较偏于整饬严谨的秦篆而与错落变幻的金文有着明显距离的。近人将它断在战国时的秦国时期,就可以知道其中消息。这样一个平稳有余,粗放不足的《石鼓》书体,居然会使吴昌如此倾倒,其中奥妙就非常人所能理解了。
从整伤停匀的《石鼓》原作到乱头粗服的吴昌硕《石鼓》书法,我以为是一个翻天覆地的转换。——工稳变成了恣肆,整饬变成了错落,率意而陈的笔道中出现了生命的跃动,对称平行的结构变成了上下参差的穿插;甚至连线条也变了——贯串于历代篆书大家如李斯、李阳冰乃至邓石如的那种平稳单一的线条,被一种雄浑厚实、天趣飞动的强劲线质所代替。
换言之,吴昌硕在《石鼓》中找到的只是一些零星的书法“信息”。他把这种种对他有意义的“信息”,运用自己慧心独到的理解力,重新加以组合排列,从“古”之形骸中创出“新”的风骨来。因此,我们不妨说他的篆书风格是“不是石鼓的石鼓”。
说它是石鼓,只是就其字形——在文字学意义上的石鼓格局而言;说它不是石鼓,是因为在一个《石鼓》外壳的后面所隐藏的是彻头彻尾的吴昌硕自己!无论是用笔、点画、间架、章法,乃至书写的速度、节律等等,都可作如是观。在这里,我们又不妨说马宗霍指责他“篆法扫地尽矣”的说法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道理的。吴昌硕确实把古已有之的篆法,打翻在地,表现出他独特视角的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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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吴昌硕这个典型放在广阔的书法历史背景中进行思考,我以为他的意义是巨大的。首先,吴昌硕的“变法”是在一个以媚巧为尚的风气下所产生的。如果说,从金文到秦篆为止的前期篆书,由于尚处在自在的实用阶段而缺乏对艺术风格的主动把握的话。那么,在篆书家们真的意识到篆书作为艺术的价值之后,有的就往往沉溺于纤巧尖窄、工稳媚丽的泥潭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