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中国近现代以来山水画的衍变|纵笔写大化——傅抱石绘画艺术重读( 三 )


其次,傅抱石山水画对于水墨表现进行了强化。他直接利用水墨来造型,用淡墨来挥写出远处山川的意态,利用水晕墨章表现层峦叠嶂,增加了山水的浑厚质感,这比勾皴染色更具有厚度且自然妥帖。这种化实为虚的表现手法,把空气的透视手段运用上了,烟雨迷蒙的情致被表现出来,从而强化了空间层次的呈现。另外,傅抱石还用墨的不同深浅拉开远景与近景不同的空间层次,增加了景深透视,取得了浑厚华滋、蔚然神秀的艺术效果,增强了山水形象的厚重与韵味。尤其是在表现烟雨水雾等方面,傅抱石还开创了染水的表现方法以及用刷笔表现雨水和瀑布的方法,这些都是山水画水墨表现的创新。可以说,对于水墨元素的凸显是傅抱石继消解线条表现之后,强化“体面”造型与整体韵味的进一步发展,也是他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一种创造。
最后,还有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新中国时期强调的写实和写生方向与方法使傅抱石的笔墨皴法都进一步与山石结构相结合,从而解决了他20世纪40年代遗留下来的形质表现薄弱的问题。这个时期傅抱石的山水画中,山脉的层次结构、脉络走向更加明确,笔墨与形象俱佳,他的山水画具备了厚重的分量和磊落磅礴的气势。古人画山水因为抓不住结构,千笔万笔往往总是虚浮,山峦形象图案化、缺少体感,新中国时期的写生使傅抱石解决了这个问题。另外,在山水画创作中,傅抱石用墨写出整体的气象之后,形象往往还是单薄和模糊的,气韵有余而形质表现不足。为了增加厚重和质感表现,他对于渲染好的山石形象再用淡墨干笔散锋施以皴擦,从而强化了形质表现,这就是“抱石皴”。傅抱石的皴法与点染看似散乱,实则紧扣山石结构,从而使笔墨散而不飘,沉着入骨,这就增强了山峦形象的厚重和分量。而且,“抱石皴”变山石的皴法为擦笔,这种擦笔更加具有速度感和运动感,更富于律动和气韵,不仅能见出山峦的结构,更能感到山峦形成之初的岩浆流动意象,呈现出天地造化之神奇,从而改变了传统山水的单薄平面化与柔弱气格,所以说新中国提倡的写实和写生更加促成了傅抱石艺术的真正成熟。
新中国时期的写生实践促成了傅抱石山水画的进一步成熟,但同时也给傅抱石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上世纪50年代,他的一些写生作品在构图上放弃了传统的章法,吸收了许多西方风景画构图方法,这些固然强化了写实色彩,但也呈现出自然主义的倾向。平淡的写生方法和谨严的写实手法束缚了傅抱石的奔放笔墨与作品气格,消弱了主观表现。这些是写生给傅抱石山水画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是论界否定新中国时期的写生对于傅抱石艺术具有正面作用的主要依据。诚然,应该说这种负面影响尤其是在傅抱石1957年的东欧写生中表现最为强烈,但是在1960年和1961年两次写生之中,傅抱石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且力求解决,探索走出束缚、超越写生,表现出对于传统章法的回归和虚实的引进,从而成就了他最后的风格。
三、风格特征与时代精神
傅抱石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代山水画大师,还是因为他能够克服单纯和过度地强调写生给中国画带来的弊端,能够超越那个时代的局限。到了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期,傅抱石的创作又力求突破写生的束缚,走出写生,如《待细把江山图画》《西陵峡》《漫游太华》等作品。正是他在经历了写生之后又走出纯粹写实带来的束缚,超越了写生与写实,再重新吸收传统的章法,引进虚实表现手段,从而恢复了作品的水墨气韵,才形成了壮丽开阔的格调和浪漫诗意气质。傅抱石最后的艺术探索方向呈现出某种向传统的回归,在其诸多的艺术求索之中,真正能够代表他艺术成就的也正是这一批作品,可以说与传统的再度遇合才终于成就了傅抱石艺术的最终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