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重读马克思:为什么劳动被异化特别令人不安?( 三 )


这让我们很快进入到下一项,与我们的类存在异化。类存在这个词来自费尔巴哈,但马克思赋予它新的理解。其核心想法源于这样的问题:什么是人类的本质?什么使他们成为一种与众不同的生物?
在这一点上,马克思对人的生物学特性不感兴趣。相反,他把人的类本质分为两个方面。首先,我们已经知道劳动,或更准确地讲,社会生产活动是那种独特的人的活动。当然,其他的动物也会生产。河狸筑坝,蜜蜂造巢。但马克思指出,人类能自由地生产,因为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和意识,以精细和始料未及的方式生产。人类可以生产的东西的范围没有限制。但在资本主义底下,很少有人能享受到他们类本质的这一方面。我们不是在生产中表达我们的本质,而是机械、重复地生产。这不是享受,而是折磨:
一个工人在一昼夜中有 12 个小时在织布、纺纱、钻孔、研磨、建筑、挖掘、打石子、搬运重物等等,他能不能认为这 12 小时的织布、纺纱、钻孔、研磨、建筑、挖掘、打石子是他的生活的表现,是他的生活呢?恰恰相反,对于他来说,在这种活动停止以后,当他坐在饭桌旁,站在酒店柜台前,睡在床上的时候,生活才算开始。(《选集》第 1 卷,第 336 页)
根据马克思的论述,我们的类存在的第二个方面出现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另一个条目中,这次是在第六条,其中说道:“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选集》第 1 卷,第 60 页)我理解这意指人类正在参与巨大的、极其复杂的劳动分工,这种分工超出了狭义上所谓生产的范围。我们的艺术和文化成就,我们的物质进步, 都依赖于将全球各地和整个人类历史都囊括在内的合作。举一个人们熟悉的例子,据说世界上可能没人能独自做出一支简单的铅笔。它涉及很多不同的技术和关于不同材料的知识,以至于我们任何人都无法独自生产它。
因而,尽管我们自己很少想到这一点,但来自另一个星球的造访者会发现,人类参与到了一个巨大的合作计划中,制造被全世界使用的物品,而这又建基于多年积累的共同知识。在任何一天,一个特定的个人都可能使用或消费那些最终可能需要其他数百万人生产的物品。
这揭示了我们类本质的社会面向。
资本主义#重读马克思:为什么劳动被异化特别令人不安?
文章插图
《摩登时代》电影剧照。
于是马克思论证说,在资本主义底下,我们与类本质的这两个方面都异化了。我们已经简要地指明了第一个方面:我们在生产活动中被异化。我们现在可以看到, 这也是我们的类本质被异化的一种方式。资本主义底下的绝大多数劳动力的工作方式并不调动他们独有的人的特性。他们没有运用他们的创造力、巧思和才能去应对各种不同的挑战和环境,而是以一种愚蠢、重复、单一的方式进行生产。他们像动物一样生产,而不像人类应该做到的那样。据说,对很多工人而言,一天中最能发挥能力的部分是开车上下班。因此,正如我们看到的, 马克思说,我们中的许多人只在不工作的时候才感到自己是人。
与类本质异化的第二种方式可合并到最后一类:与他人异化。这里的要点只是,我们没有意识到我们的“类生活”是什么。我们不把自己视作上述巨大合作计划中的成员,而认为自己是去工作挣钱,然后去商店花钱的人。我们是视野狭窄的人。正如马克思多少有些晦涩地说道: 我们把我们的类生活当作个人生活的手段。换句话说, 如果没有共同的类本质,我们追求自己利益的方式甚至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我们完全漠视我们生活的这一公共层面。我们几乎不考虑谁会使用我们制造的东西,更不考虑我们购买的东西是如何产生的。除了即时的消费决策外,我们对一切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