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迷影就是生活的另一个元宇宙( 四 )


今天有两个原因促使我可能会考虑把身份重点放在学者的角度:
一个原因是国内电影学界比较封闭 , 与其他人文学科 , 比如中文、历史、哲学的接触与交流相对来说没有法国那么充分 , 国内的电影学者是一个相对比较封闭的圈子 , 其他学科的老师和学生 , 其实也对电影充满兴趣 , 他们也想在自己所在学科的学术研究中去讨论电影 , 但他们没有可以对话的电影学者 , 或者很少 , 也找不到合适的机缘与角度 。 所以我觉得 , 电影学术研究要有所发展 , 需要走出以“向心”文化为代表的迷影 , 也就是需要做“离心”的运动——离开电影 , 向外走到更宽广的文化领域中 , 主动敞开怀抱 。 因此我不想做一个电影的守护者 , 甚至是某种意义的电影“原教旨主义者” 。
第二个原因是 , 电影的生态在发生变化 。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 大银幕就是所有流行文化的王座 。 只有进到电影院观看的电影才最有感染力 。 但现在 , 电影在电影院放映完之后就会进入视频平台 , 成为一个待选的节目 , 它会与各式各样短的、低质的、娱乐的内容放在一起 , 也就是说 , 在同一个平台上 , 电影已经没有什么优势 。 因此 , 电影必须面对这种新的影像生态 。 当我们只讨论那些在电影院里看到的电影 , 去围绕那样的电影建立文化时 , 也许是走向了一个死胡同 。 如果我们走出以电影院为中心的迷影文化 , 直面各种形式的网剧、网大、网友自制视频 , 会不会才能推动电影在新的时代里活下去 , 而且才活得有尊严?
正是在这种动机之下 , 我才编了“新迷影丛书” 。 “新迷影”不是说“不迷影”了 , 而是用一种新的方式来热爱电影 。 所以我便翻译哲学、社会学、历史学中讨论电影的文章 , 希望大家能从不同的角度来讨论电影文化 , 释放电影对于人文学科的影响力 。
我这两年在做电影哲学方面的研究 , 很大精力都在研究所谓艺术理论 , 但我不确定 , 我可能明年就会回到我喜欢的电影 , 但等到我回来时 , 可能会带着许多新的东西 。 所以我觉得我可能会研究很多与电影没有什么关系的学问 , 但是我始终不会离开电影 。
真正的迷影精神是什么
李奇:蔡文晟 , 你觉得安托万·德巴克会有这方面的问题吗?
蔡文晟:德巴克不止一次在接受访谈时说过 , 对他影响最深的两个人 , 一个是塞尔日·达内 , 一个是戈达尔 。 一个是在书写、办杂志方面影响了他 , 另一个则是在实践、拍片(比如拍论文电影、散文电影)方面启发了他对电影的思考 。 德巴克一方面对“迷影”这个词情有独钟 , 但也因此而有几分爱之深责之切 , 言下之意 , 他也会像李洋老师说的 , 觉得“迷影”这个词有些太向心 , 太就电影论电影 , 或者说太特吕弗了 。 我们知道 , 在他1997年担任《电影手册》的主编时 , 就有这个意识 , 他觉得电影应该被“穿越” , 比如他会请很多哲学家或是其他领域的有识之士来给《电影手册》撰稿 。
另外比如李洋老师翻译的阿兰·巴迪欧的《论电影》 , 编撰者就是安托万·德巴克 。 换言之 , 他好像只是一个档案的整理者 , 没有太多的诠释 , 好像仅仅掌握了大量的史料 , 看起来总在写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 但事实是 , 他往往会在里面植入一些小小的心思 , 用一种细腻的穿针引线 , 或一种特殊布局的叙述方式 , 去左右我们的思想 。 从这个角度来看 , 他是一个很高端的、超内行的迷影者 , 也就是cinéphile averti , 或ultra-cinéphile , 他其实超越了古典影迷以及所谓新影迷的壁垒 。 这种东西在法国是一直延续着的 , 所以他们可以既古典又前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