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天瑜$与冯天瑜一起共读《长江文明》,探求长江文明的历史角色( 三 )


荆楚文化的渊源,可上溯到上古传说时代的祝融、三苗。从文化形态学分析,它具有中原华夏文化与南部蛮夷文化杂交的鲜明特征。
商末周初,祝融部落的后裔、芈姓荆人的首长鬻熊立国于荆山一带,建都丹阳(今湖北秭归)。其重孙熊绎在周成王时被封在楚蛮之地,立“楚”为国号,荆楚文化由此而得名。春秋战国时代是楚文化的鼎盛期。宏妙的哲思、奇瑰的文学、精美的手工工艺和独特的民俗领异标新,与其他区域文化交相辉映。
秦汉以来,荆楚文化在天下一统的文化交流中得以融合更新,并在东汉末年盛极一时。荆楚处于南北军事要冲,行政体制的地理分割、北方移民的迁入,以及儒释道的相互渗透,荆楚文化呈现多文化大融合的趋势。
随着宋代中国经济文化重心南移的完成,荆楚文化加速发展,儒释道进一步融合产生理学,湖湘学派成为理学著名流派。至南宋初年,张栻主管岳藏书院教事,从学者达数千人,使湖湘学派形成规模。原本是荆楚文化一支的湖湘文化由此开始蓬勃发展,其经世致用的学风在湖南士人中代代相传,并在晚清诞生了曾国藩、左宗棠等一批中兴之臣,此后还有谭嗣同、陈天华等改革志士,更产生了一大批革命家。荆楚文化(含湖湘文化),在近代中国的社会与文化转型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时代变化中的“长江观”
采访人员:长江径流广远、流域开阔,又作为一道天堑,古来险隔。那么古人是如何认识长江的?对于长江源头的认知经历了哪些阶段?
冯天瑜:人们对长江生态状况的认知有一个由片面到全面、由浅入深的发展过程。古人受限于视野和测量手段,对长江主干和源头的认识历来众说纷坛,大抵是循着社会发展、生产力水平提高而逐渐清晰的。
在距今三四千年前的夏商时期,江汉交汇处的江汉平原一带,早期文明较为兴盛,荆楚先民驾舟穿行于云梦泽的湖泊、河网之中,有感于“汉之广矣”,产生江、汉谁为干流的困惑。汉水作为长江最长的支流,是中华文明发祥地之一,自古就有“天汉”“云汉”之称。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的风、雅、颂三部分都有涉及汉水流域的诗篇,如《诗经·大雅·江汉》有“江汉浮浮,武夫滔滔江汉汤汤,武夫洸洸:《诗经·小雅·四月》有“滔滔江汉,南国之纪”;《诗经·国风·周南·汉广》有“汉之广矣,不可泳思”等。
及至春秋战国时期,中国最早的地理书《禹贡》有“岷山导江”之说,后有续论:“夫江始出于岷山,其源可以滥觞。”古人对于长江干流才有了初步认识,后世遂多以为长江发源于岷山。
宋代,由于政府在西南地区采取收缩政策,故宋人对大渡河以上长江干支流的认识往往还不如汉唐。直到明代万历五年(公元1577年),章潢在其皇皇巨著——300万字的《图书编》中首次指出岷江并非长江正源,金沙江才是长江正源。但遗憾的是,同书卷30中的《中国地理海岳江河大势图》仍有“江虽发源岷山”的论断,观点并不统一。
数十年后,明末地理学家徐霞客,循金沙江而上,直至云南丽江,经过实地查考,探寻到金沙江比岷江更长,明确指出岷江为长江支流,而金沙江才是长江干流。但因徐霞客并无官方身份,其说法并未被当时的社会普遍认可。直到清初,随着西方先进制图技术的逐步传入,康熙皇帝才正式肯定了徐霞客的说法,金沙江遂被定为长江源头。
不过到此为止,古人所谓对长江源头的认识,还停留在对长江上游主干道的判定,真正深入青藏高原,考察长江江源的工作,是从康熙年间开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