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缂丝丹青何以惊艳了千年( 二 )


书画$缂丝丹青何以惊艳了千年
文章插图

清乾隆缂丝加绣九阳消寒图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南北宋迭代开始,以往主要用作“包首”的缂丝与院体绘画相融发展出新的技艺
缂丝与书画艺术的交集始于宋代。缂丝在宋时发展特别迅速,初时主作书画包首。
“包首”,指的是为保护书画手卷而做的一段外装裱(旧称“锦褾”),一般以坚韧耐磨、织纹多彩的丝织品为主,常见为绫锦等品种。根据南宋周密在《齐东野语》卷六中记载,最珍稀类书画用的是山水楼阁图缂丝包首,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就有藏相似之物。这些名贵的包首缂丝,由北宋时期官府设立的文思院“克丝作”来织作,专供皇室使用。比如,上海博物馆藏紫鸾鹊谱缂丝包首,原本也作为古代书画装帧用的包首或者封皮,在流转过程中被作为旧物替换下来,就此与不知哪件书画分离,但因尤为贵重而被辗转珍藏至今。其上所用通经回纬的缂织技术,虽然延续唐代的“掼”和“勾”缂法,但特别注重微调彩色纬纱,排列出图案所需弧度和曲度的小技巧,再配以搭梭为基础发展出“结”的戗缂法,即用颜色相近色的纬纱层层退晕般缂出纹样。又以白、紫、蓝、茶等多种单色纬纱灵活排比缂出丰富多样、明暗相异的晕色效果,十分巧妙。
在南北宋迭代开始,缂丝技艺与院体绘画艺术相融合,迸发出新的技艺。宫廷书画装裱所用包首类的缂丝技艺,呈现出由精细优美的工匠技艺开始向纯艺术欣赏的艺术创作方向过渡。随着南宋迁都,高规格的缂丝产地也不断向东南方向迁移,最后至江南一带。此时的缂丝画技艺发展到高峰,成为独立的纯艺术作品,属艺术领域的新样式。当时的名家诸如江东朱刚(字,克柔)、吴郡沈孳(字,子蕃)等,所显示出的缂丝理念与技法完全突破工匠织造的范畴。朱克柔尤其突出,她缂丝时不单以精细准确为标准,更注重追求摹画逼真、气韵生动的艺术品格。比如上海博物馆藏《缂丝莲塘乳鸭图》是朱克柔传世七件作品中最为精彩的织品,也是唯一一件大尺幅作品,画心纵达107.5厘米,横108.8厘米。朱克柔缂丝书画作品之所以如画写生,生气盎然,是因为她独特的“朱缂法”:长短戗缂工艺结合“合花线”技术,并且采取适宜的密度和细度。所谓“合花线”,是指两根不同颜色的纱合股而成一根线,比如蓝和白两根纱合股作为一根蓝白花线的纬线,放入一个梭子中。由于合股的时候加了捻度,使得两根纱绞转一体,看起来忽白忽蓝。比如在《莲塘乳鸭图》中最为精彩的太湖石缂法,就是将蓝白花线分为多个层次,有浅蓝和白、蓝和白、深蓝和白、浅蓝和深蓝等不同的超细合花线,区域纬线密度高达120至140根/厘米,相当于每十分之一毫米就要织入一根合花纬线。织入合花线的同时,不同合花线之间还要相互戗缂来达到细腻逼真的效果。更令人叹而观之的是:湖石的浅色部分,比如白色、浅蓝部分缂织的纬线略粗,区域纬线密度稍低,在100至120根/厘米,这是由于纬线细密而颜色深会在艺术效果上产生退后的效果,纬线粗实而颜色浅则产生前进凸出的效果,如此一来,玲珑石就显得凹凸有致、玲珑剔透,立体感扑面而来。
书画$缂丝丹青何以惊艳了千年
文章插图

南宋朱克柔缂丝《莲塘乳鸭图》,上海博物馆藏
【 书画$缂丝丹青何以惊艳了千年】由于缂丝织造由下而上循序渐进,一次织就而呈现出不可反复的特点,因而珍品甚为难得,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称。具体说来,缂丝每织一纬,便得打紧压实,一丝一丝地累积而上,分批局部叠加每色,一层一层而起,如盖高楼般,将数千万个如细发、毫毛般的彩丝绒,精心布局勾画,融合色彩于常人不可辨析的微处,最后制造者将胸中勾勒的画面,日复日,积日成年,年复年,甚至近十年之久,才能完成全作。这样的作品不同于书画完成的过程,后者能反复渲染,直至效果达到佳境,可从全局掌握,分层施彩,反复斟酌改进。而缂丝书画只能一次而就,不可反复。所以缂丝大家每一次缂丝入画都是心中了然,飞梭无悔,日日不懈才能成就。宋代能工巧匠为冲破一般技师的壁垒,殚精竭虑奔赴向书画艺术领域的热诚之心,能让后人看到他们苦心经营的各个阶段,他们逐步从单纯图案的勾缂填色,通过弯曲轮廓线条来美化纹样为主要技法到纯缂丝成画为目的,以摹画写生指导缂丝技法来探索丝线调色、合色的渐进过程,最终发展出主要以合色线配合长短戗缂来达到如笔墨敷色般晕色自然的绘画效果,甚至因丝线独特的光泽而显得画面更具新鲜生动的观感。又因丝线是超长纤而相对更为坚韧的特质,相比毛纱更适合缂织成画,令其细腻度上可以不断提升,创作高度令人惊叹,终可以缂成的作品一如朱克柔缂丝《莲塘乳鸭图》一般举世无双。这也是缂织技术东传之后,被江南地区缂丝画家结合丝线特性进行创作的最高缂织技艺作品的实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