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新|新作快评|夏可君:王家新的写作之旅:现代汉诗的反向游离( 三 )


王家新|新作快评|夏可君:王家新的写作之旅:现代汉诗的反向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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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家 新
笔者在这里 , 也仅仅是开始尝试去解读 。 首先 , 这不是故事性的叙事 , 它有着某种事件的指向 , 但并不进入叙事的历史逻辑 , 而是深情的反思与反问 , 面对危险高悬的关注 , 进入陡峭的被刺破的黑暗 , 在这个时代呼吸另外的空气 。 其次 , 也非1990年代中国诗歌的戏剧化对白的叙事插入 , 很多诗人通过艾略特式的引文 , 把一种大师式的语气与一种遥远的腔调 , 带到个体内心的生活中 , 在内心的孤独中不与时代和解 , 但对于王家新 , 他的目光要么转向时代的危机 , 要么在翻译中与大师较量 , 依然不沉迷或者克服着任何自恋的冲动 。 其三 , 也非民族国家的叙事与政治的讽喻 , 北岛的诗歌一直处于这种寓意的焦灼之中 , 那就有被政治蜘蛛黏住自由翅膀的危险 , 而王家新的叙事诗带有个体情感反思与历史命运责任的叙述 , 是一种夹叙夹议式的诗意激情 , 有着个体鲜明的音调与纯洁性 , 那种永恒童年的纯洁性 。 最后 , 这不是叙事诗 , 而是一种历史时间中的回应链 , 是要以诗的方式来回应诗自身的失败 。 中国现代叙事诗的悖论是 , 一旦进入民族国家的颂歌 , 在政治上投机 , 只能导致诗歌的无可救药;而一旦进入个体的内心化叙事 , 又会导致与时代的脱节 , 陷入个体的虚无深渊 。 面对此双重的失败 , 出路何在?王家新的写作提供了某种出路 。 现代性的诗歌美学当然是一种阿多诺式的失败美学或黑暗的诗学 , 但必须在此黑暗中找到光亮 , 哪怕如同“一颗冬夜的星 , 愈亮 , 愈冷”(《你在傍晚出来散步》) , 哪怕更为熟悉黑暗的知识 , 但也必须写作 , 哪怕在寒冷的旷野冬夜 , 或在翻腾污浊的鱼腹之中 , 也要写作 , 而如此的写作乃是——只能以一首诗来回应另一首诗 。
此诗意的悖论在于:诗人要“忍住”泪涌的冲动 , 以诗意的方式回应一个无诗的时代 , 当然诗人充分认识到了这种危机 , 他试图通过几个方面来克服这个会被虚无感淹没的焦虑:
其一 , 以翻译的难度和深度来保持诗意的警觉 ,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翻译叶芝、策兰与曼德尔施塔姆 , 从语言的异乡中 , 把诗意的经验通过翻译摆渡到汉语中 , 保持汉语诗性的可能性 , 但这既非是把他者的语言中国化 , 也非仅仅把汉语陌异化 , 而是保持诗意的彻底陌异性 , 如同策兰对于词语的打断 , 在王家新这里 , 则是语句的打断 , “从一个到另一个” , 语词与语句都处于艰难的过渡状态 , 需要不断地转身 , 如此的语句表达中 , 乃是为了打破对称 , 让词语在打断的痛苦中生长出来 , 由此带来一种绝对陌异的经验 , 这是他从曼德尔施塔姆那里借用来的改写原则:
他一生都在等待一个日本人
把他译成土耳其语 ,
并深深地渗透进他的灵魂……
但是这样的时刻并未到来 。
这样的时刻 , 如果有 ,
也永远错过了 。
——《狄欧根尼斯的灯笼》(2018)
翻译 , 是相遇 , 是在错过与不可能的相遇中 , 在意外的未来 , 在未来的记忆中 , 在另一种语言的颤栗中 , 渗透进未来者的灵魂 , 这个惊讶的多重变异 , 被王家新发现 , 将激发巨大的理论后效 。
其二 , 则是通过拜访那些伟大作家的故居 , 家新在国外的游离中都会拜访西方大师们的墓地 , 文学来自幸存 , 来自捕捉大师最后的目光 , 从终点处重新开始 , 并且忍住悲伤 , 把黑暗的火接续下去 。 “忍住”是家新英雄主义的悲剧伦理 , 面对无休止的挫败与无法愈合的伤口 , 诗歌并没有直接表达愤怒与悲伤的权力 , 更不可能以个体虚无的颓唐情绪发泄欲望 , 只能是“忍住” 。 只有在内心持久煎熬的自我咀嚼中 , 苦涩才可能被化解 , 这是诗意的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