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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元宵汤圆和中秋月饼的象征意义几乎是重叠的。
现在我们能够找到记载中国汤圆出现的最早文献,是南宋大学者周必大的一首诗:“今夕知何夕,团圆事事同。汤官寻旧味,灶婢诧新功。星灿乌云里,珠浮浊水中。岁时编杂咏,附此说家风。”诗,写得一般般,唯独题目却是中国饮食史的重要资料,其曰:“元宵煮浮圆子,前辈似未曾赋此,坐间成四韵。”由此坐实了汤圆的悠久历史和光荣传统。
有意思的是,周必大谦虚地说,“前辈似未曾赋此”,意思相当明白:汤圆早就有了,只不过之前没有诗人关注到它而已。
其实唐朝就有圆子,不过,它不是汤圆,而是“油圆”——油炸圆子。
南宋末年陈元靓在《事林广记·癸集》中罗列了四种汤圆做法。遗憾的是,这些汤圆疑似都是实心的,而且“皆浮器面,虽经宿亦不沉”,不知耍了什么高明技巧。
明代刘若愚在《明宫史·火集》中则提到,正月十五,“吃元宵。其制法,用糯米细面,内用核桃仁、白糖、玫瑰为馅,洒水滚成,如核桃大”。我能想象,这么考究的汤圆流播民间,得花点时间才行。
现在的问题是,人们,尤其是江南一带的人,吃到“核桃大”的汤圆的机会越来越少,吃到玻璃弹子大的汤圆的机会越来越多——超市里面卖的速冻产品,全是小圆子,大汤圆子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 刘若愚!西坡:大汤圆子】商家也许更多地考虑小圆子好销、快销,殊不知像我这么对大汤圆子还念念不忘的人,不在少数啊。
小圆子,自然要以宁波汤圆为代表。但宁波汤圆成为市场主流后,搭便车的加盟者不计其数,外表仿宁波汤圆但内馅非猪油黑洋酥的小汤圆,比如鲜肉的、豆沙的、菌菇的、花生的、海鲜的,琳琅满目。应当说,这些“宁波汤圆”,适配都市人浅尝辄止的饮食理念,踏准市场节奏,值得赞赏。同时,不可否认,这种操作也让许多都市人失去体验或回味大汤圆子美味的机会。
有个鲜明的反差:喜欢吃宁波猪油汤圆的人家,即使以自己裹制为烦事,不妨超市走一遭,便迎刃而解;喜欢吃大汤圆子的人家,倘若以自己裹制为烦事,转求代工,却往往不能如愿。
现在,除了在小菜场摊头、小食品店、少量点心店以及郊区农家乐还能买到、吃到大汤圆子外,整个买方市场急剧萎缩,溃不成军。以前不少家庭在春节还饶有兴致地整出一竹笾大汤圆子,如今由于人口偏少而不再大动干戈,这门技艺渐渐不传可知矣。
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吃惯了各色“宁波汤圆”还想“染指”大汤圆子?我只能说,欣赏姑苏八嘉、西湖十景之后,领略一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大概也算是一种完整的人生。更何况,大汤圆子并非是“宁波汤圆”的放大版,自有其独到的一面。举例说,鲜肉大汤圆是不是要比鲜肉小汤圆更鲜美多汁?再举例,菜肉大汤圆是不是完胜根本无法以菜肉立项的小汤圆?还举例:要想体味出水磨糯米粉的细腻、幼滑、绵柔、弹性,非得吃大汤圆子不可。最后补充一例:大汤圆子合纵南北、连横东西的能力,小汤圆肯定望尘莫及。
我从小受宁波猪油汤圆熏陶,历练出能裹一手像样的宁波猪油汤圆,一直引以为豪,然而却裹不好一只大汤圆子:歪瓜裂枣也就罢了,偏偏长成“扶不起的阿斗”,遭受沉重的降维打击,瘫如烂泥。如何把握水磨粉的干湿程度,如何掌控合龙的严丝合缝,如何呈现包裹的圆润光滑,如何自然流畅地捏出甜汤圆那根“小辫子”……对我来说,都是小路考里的“三连动”,手忙脚乱不算,还熄了火,惨沮不豫,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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