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春水初生乳燕飞

? 袁占才
翻过立春这道岭 , 风便不再凛冽 。 张眼望去 , 阳光清新了许多 , 树木虽依旧伶仃孤枯 , 但分明耐得了寂寞 。 孩子们吵吵嚷嚷去游春放风筝 。 原想 , 这春还未露头呢 , 游个什么?即使这春真的来了 , 农人忙于耕田犁地 , 翻晒新土;生意人忙于启动市场 , 计算利润;青年人忙于灯红酒绿 , 挥洒青春——这青春与春色大不一样 。
放风筝原为雅玩 , 现蜕变为孩子们的专利 。 春气萌动 , 阳气蒸腾 , 风筝于高空轻舞悠扬 , 孩子们卸了口罩 , 鼓掌大笑 , 看这纸鸢 , 鸟儿一样地飞 , 萦空渐渐消失了 , 一牵又缩回来 , 觉得很是有趣 。 有时线断了 , 任凭风筝飘去 , 有那慧心的 , 眼盯着云空中缥缈无痕处作想:它飞到哪儿去了?要落到哪儿呢?我长大后会飞到哪儿 , 又落向何方?当然 , 孩子们可能意识得到 , 也可能意识不到 , 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故乡情牵 , 再远 , 他们也是飞不出育之养之的一方晴空的 。
风筝以自制为佳 , 扎就竹骨 , 粘上五色彩纸 , 绘好图案 , 浅淡浓墨 , 有凤凰、有鹞鹰、有蝙蝠 , 各种形状 , 真就飞起来了 。 有趣的是 , 地上跑的 , 不长翅膀的 , 也可上天:青蛙风筝、蟹风筝、蜈蚣风筝乃至老狼风筝——画得似与不似 , 讲究远观 , 上天便是了 , 孩子们便都心驰神往 , 拍手大乐 。 桃花虽好 , 不问春色深浅 , 他们于春的品味 , 不在于游赏 , 在于玩乐 。 但我惊诧于他们对春的向往与感知:春还未来呢 , 他们心中就长了翅膀想飞了 。 飞着飞着 , 春果然铺天盖地而来 , 让我们措手不及 。 东风昨夜醉如酒 , 吹得桃李满树开 。 连桃李都如痴如醉 , 无所顾忌地敞开胸怀拥抱春天 , 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赞美和歌唱?
在这一点上 , 孩子们无疑最早敲开了人们品春的心扉 。
【农人|春水初生乳燕飞】孩子们一放风筝 , 农妇们就想到又该挖野菜、采柳茶了 。 近两年因为疫情 , 人们似乎已难得外出 , 仿佛野外也少来了 。 往常春天来时 , 他们很少用心情去感知迷人的春色 , 而是用眼睛探向田间地头、山野坡埂 , 寻寻觅觅 , 采挖掐取 。 灰灰菜、七角芽、婆婆蒿……白嫩嫩的细芽 , 绿莹莹的青棵 。 眯着眼儿的 , 含着笑儿的 , 有俗名的 , 没学名的 , 叫上名叫不上名的 , 悉数尽收于竹篮内 , 拿家来洗净 , 放入面条锅 , 抑或约略浸泡 , 腌制成咸菜 , 品之清醇可口 , 味道鲜美 。 即便苦 , 也是爽苦、微苦 , 苦得有韵味 。 农人辨五谷 , 尝七味 , 得地利 , 昔以野菜充饥 , 今奉为佳肴美味 。 有灵性人还专择一二拿街市上去卖 , 往往卖得好价钱 。
这是品尝 , 再说品茗 。 耐品的当数柳叶、蒲公英、半枝莲、茅根 。 无论挂于檐下清晒 , 抑或微火烘炒 , 俟日尽情取了焐茶泡茶 。 茶色淡黄浅绿 , 透出缕缕清纯的苦香 , 其味远胜龙井 。 当然 , 农人不太懂品茗 , 只知牛饮 。 久饮清热败火 , 明目生津 。 春走夏来 , 家家就靠了它 , 防暑避暑 。
不唯这些野菜野草吸纳春之灵气 , 桃李杏三色之后 , 泡桐花、洋槐花次第开放 。 泡桐花紫 , 紫得炫目;洋槐花白 , 白得耀眼 。 尤其是洋槐花 , 那种馨香可飘向四野 , 闻之真叫沁人心脾 , 直接拌面蒸吃 , 味道格外滋润 。 泡桐花是需要煮泡一番的 。 贫苦年月 , 苦椿蒸煮后亦可食用 , 俗称“椿头菜” 。 只是现在人要说“春头菜” , 以为浅春里可以入口的 , 诸如柳芽菜、榆钱儿等等 , 都叫春头菜了 , 忘了那年月的艰辛 。 真个是 , 春色可餐 , 把个姹紫嫣红嚼了个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