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尔·西蒙斯|“雌竞”是怎么被塑造的( 三 )


在对“受欢迎”的竞争中 , 女孩们将友谊视为筹码进行了一系列的交易和计算 , 将摧毁旧关系作为在社交阶梯上往上攀登、建立新的“高等级”关系的“投名状”——没有永远的“BFF” , 只有永远的“蜂后” 。 《贱女孩》中 , 林赛·罗韩饰演的“目标”在让“蜂后”失势后 , 迅速迷失、仿佛要取而代之成为下一任蜂后 。 西蒙斯书中引述的一项研究表明 , 被欺负过的女孩成为霸凌者的可能性明显较高 , 而被她拜访的很多“霸凌者” , 也曾在金字塔底层苦苦挣扎 。
伤害背后的焦虑转嫁:
“好女孩”和嫉妒
问题是 , 女孩们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地打这种迂回战 , 而不直接当面说个清楚来解决彼此之间的问题 , 或者打上一架来建立起等级秩序?
西蒙斯发现 , 很多女孩缺乏处理日常冲突的能力 。 直接的沟通 , 听取他人的愤怒和表达自己的愤怒都让她们恐惧 , 这会让她们必不可免地要去想自己是否真的“错了”或者“有问题” 。 她们只能采取曲折的策略 , 把过错完全推到别的女孩身上并对进行惩罚:找到替罪羊吸引群体的关注火力;逼迫和操纵自己的朋友通过顺从来肯定她们的权威;以及 , 组织一大群女孩的同盟 , 试图通过群体来分担和淡化自己的过错 。
她进一步指出 , 这一切的根源在于 , 女孩们在“褒奖甜美形象的文化中长大” , 维持完美“好女孩”的形象对于她们意义重大 , 故而逃避过错是她们下意识的第一选择 。 同样 , “好女孩”的形象也意味着 , 直截了当的攻击性是被禁止的 。
在西蒙斯后续出版的《好女孩的诅咒》(TheCurseoftheGoodGirl)和《足够了:如何帮助女孩超越不可能的成功标准 , 过上健康、快乐和充实的生活》(EnoughAsSheIs:HowtoHelpGirlsMoveBeyondImpossibleStan-dardsofSuccesstoLiveHealthy,Happy,andFulfillingLives)中 , 基于对女孩们的田野调查 , 她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更完善地提出了“好女孩”的概念 。
她发现 , 人们期待“好女孩”聪明进取、漂亮善良 , 并且在学业和社交上都取得成功 , 近乎完美 。 同时 , “好女孩”几乎是由一连串“要求”和“限制”构成的、难以平衡的复杂形象:“好女孩”既要热情 , 又要文静;既要聪明 , 又要缺乏主见、循规守矩;既要受欢迎 , 又要不至于咋咋呼呼 。 西蒙斯将之称为“角色超载”和“角色冲突” , 女孩们的方方面面被要求完美融洽 , 即使它们彼此之间是冲突的 。
成为“好女孩” , 是靠着无时无刻的自我压抑和社会规训来拼命靠近的 。 但这种矛盾且遥不可及的标准 , 让女孩们成为“好女孩”的目标注定失败 , 自我接纳和自我表达成为了非常困难的事情 。
随之 , 她寻找到了女孩们为什么如此情感内耗进行隐性战争的最终解释:女孩们隐藏着自己的满怀焦虑乃至愤怒 , 学会了用一种社会和自我能够接受的方式去释放它 。 女孩们决定“迂回行事” 。 西蒙斯认为女孩们推断出来 , “进行暗中操控——结合权力和被动——是获取权力的最佳途径” 。 她们很容易发现 , 这种基于关系的隐性攻击是被无视、容忍、乃至被欣赏的 。
事实上 , 人们相当欢迎那些描述女孩们亦敌亦友的文艺作品 , 并且仔细品味从中折射出来的女性的“自我厌恶和不安全感” 。 作家苏珊·布莱特 (SusanBright)认为 , 刻画了女性友谊阴暗面的的文化产品“往往占据了主导地位” , “进而具有更高的受欢迎程度” 。 在她看来 , “那不勒斯四部曲”是相当典型的例子 , 充满隐性攻击的有毒的友谊 , 实际成为了一种探索女性心灵的更深的孤独的文学手段 。 莉拉对埃琳娜包括抢夺心上人等等一系列“残忍和操纵”的行为 , 背后是一种几乎无法控制的嫉妒:埃琳娜有机会上中学 , 而莉拉只能被迫失学 。 而埃琳娜对莉拉“既崇拜又憎恶”的感情持续了一生 , 这让她在某种意义上 , 体察到了自己的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