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的文学是往事 。 大家都在往前走的时候 , 总有一些人跟在人群后面 , 捡起他们的往事 。 文学是人类的往事 。 对作家来说 , 文学世界的天黑和天亮或缓慢悠长 , 或瞬息千年 , 作家是时间的魔术师 , 创造时间、泯灭时间 , 最重要的是保存时间 。 读那些优秀的古典文学 , 看似讲一段故事 , 其实是保存了一段时间 , 我们通过故事进入的是过往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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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回村 。 摄影 刘亮程
澎湃新闻:新疆的天暗下来是什么样的?
刘亮程:一般到夏天的时候 , 这里晚上十一点还有晚霞 。 因为地域辽阔 , 即使太阳落下地平线 , 晚霞依然在天边 , 可以感到黄昏非常漫长 。 到十点多 , 十一点 , 你们那边好多人睡了 , 朋友圈也安静了 , 但这里的人还醒着 。
澎湃新闻:那时候有一种什么感觉?
刘亮程:独自 。 人家都在梦中了 , 你一个人在这个时间的深夜里 , 独自醒着 。 你说在新疆写作跟在别处有何不同 , 有时间差的不同 。 不在一个时间里想问题 。 当然 , 每个作家写作时 , 可能都在独自封闭的时间里 。 一个独自的作家独占一个时间区 。 那个时间是他的 。
澎湃新闻:你住在新疆木垒县菜籽沟 , 还创办了木垒书院 , 以耕读写作为业 。 我想《本巴》对于时间的特别感知 , 是不是也和你这种慢节奏的乡土生活有关系?
刘亮程:应该有关系吧 。 在乡下 , 我能感觉到大的时间 , 这种大时间就是一天一夜 , 很完整 。 我家门前那棵白杨树可以把完整的一天都展示给我:早晨醒来 , 它的影子在西边 , 等到午睡醒来 , 它的影子已经在东边了 , 等它的影子无限延长到黄昏的时候 , 一棵树的影子生成了整个黑夜 , 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
在城市的高楼间 , 太阳升到半空才知道太阳出来了 。 在村子里 , 我知道太阳从我家东边的院墙后面升起 , 又从我家西边的泥巴墙后面落下 。 日月星辰 , 斗转星移 , 都发生在我们家房顶上头 。 所以 , 你居住的城市尽管很大 , 但淹没其中 。 我居住的乡村虽然很小 , 但在整个生存世界的中心 。
菜籽沟日出 。 摄影:木贞
在睡与醒之间 , 创造另一种属于文学的真
澎湃新闻:在这样的世界里睡着和醒来 , 感觉也是满足的 。 事实上 , 关于“梦”与“醒” , 《本巴》也有着非常迷人的讲述 。
刘亮程:我一直都在想人的睡和醒 , 它确实是非常重大的问题 。 我们每天三分之一的时间用在睡觉 , 用在做那些醒来后或记住或忘记的梦 , 一场又一场的梦 , 所有这些梦难道不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们也在做梦中衰老 。
当然 , 你在梦中奔跑可能不会磨坏鞋子 , 你穿的是梦中的鞋 , 你在梦中哭 , 在梦中笑 , 在梦中死去 , 白天还会活过来 。 可我们没办法不把睡眠和梦当一回事 , 它近乎我们生命的一半 , 处在我们不能用现实尺度去观察和掌控的一种状态 。 我们说梦是假的 。 当我们说梦是假的时 , 我们人生的一半便都是假的 , 我们在假生活中过了半辈子 , 这是真的吗?我们需要给梦找到意义 。
澎湃新闻:《本巴》里有两个世界 , 一个是虚构的史诗世界 , 也就是本巴世界 , 另一个是史诗讲述者齐所在的现实世界 。 在你的叙述中 , 现实世界并不比虚构世界更高级 , 甚至现实世界中带有巫师气质的“说梦者”齐反而是从史诗世界里偷渡来的 。 我好奇这样的写作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你对于现实与虚构的某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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