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顶端访谈│阎连科:一生努力,终无所成,希望也写一部《聊斋志异》( 二 )


可我却觉得家乡的一切似乎从来没改变过 ,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 大约是因为乡村变的是物景 , 而不变的是人心 。
人心目中的善美、恶歹、温暖、伦理 , 面对金钱、欲望和现实 , 那种复杂而荒诞的不间断地发生 。 我觉得今天和昨天一个样儿 , 今年和去年一个样儿 , 这十年和那十年、二十年乃至三五十年一个样儿 , 我总觉得几乎没变 。
鲁迅批判的都还在那儿 , 沈从文歌颂的也依然在那儿 , 可能是因为这一些 , 我才说变的是物景 , 不变的是人心 。
阎连科|顶端访谈│阎连科:一生努力,终无所成,希望也写一部《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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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月日》阎连科 著磨铁文化·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21年6月
“希望自己也写一部《聊斋志异》”
顶端访谈:三年前 , 你在接受某家采访人员采访时说自己已经是60多岁的人了 , 生命留给你的创作时间不多了 , 所以不再想你的文字是否会招惹是非 , 而应该思考以怎样的写法和生命去收场 。 几年过去了 , 这样的思考是否有了一定结果?
阎连科:这是个极其悲伤的问题 , 但就长篇小说讲 , 我已经写了16部 。 对于我这个年龄 , 说力不从心是必然的 。 因此 , 我在年龄允许的范围内 , 希望再写几部长篇小说 。 更重要的是 , 自己常常有一种贪婪的幻觉 , 总觉得自己还能写出一部全新的、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长篇小说来 。 这样说 , 也许有点儿狂妄 , 可我总有这样的执念和感觉 。 从某种角度说 , 我每天不停地写作 , 就是为了靠近和抓住那执念和感觉 , 最终写那么一本和任何人都不同的书 。
顶端访谈:如果让你用几个关键词去总结和梳理自己的创作生涯 , 你希望会是哪几个词?
阎连科:一生努力 , 终无所成 。 这是我今天对自己写作和人生过程的总结 。
顶端访谈:近年来 , 你似乎越来越怀疑写作的意义 , 甚至曾说写作于你已经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了 , 为何会这样说?
阎连科:是这样 , 因为每次一部作品写作完成之后 , 都会有很多遗憾 , 加之年龄、身体、疾病、思维的衰退 , 还有自己写作 , 总是更愿意直面人生和生存中的困境和疼痛 , 而困境和疼痛是不会让写作者感到写作愉快的 。 最近三年 , 我在香港教书 , 是讲中国的古典名著《聊斋志异》 。 讲着读着越来越多地发现《聊斋志异》的伟大 。
我希望自己的写作不仅是接续欧美的文学经验 , 也能回到中国古典的文学经验 , 具体说 , 就是我希望“聊斋”的文学遗产可以在现代、现实的中国经验中延续、生根和结果 , 希望“聊斋”从古典走到“现代” , 走进现在的生活和写作中去 。 目前我正为这样的写作而准备和努力 。
一句话 , 我希望自己也写一部《聊斋志异》来 。
顶端访谈:你作品的讲述方式自有独到之处 。 换句话说 , 就是如何用“阎连科”式思维去构架一句话、一段话、一个故事 , 或者说想要达到这种经纬 , 该怎样沉淀和修炼自己?
阎连科:将生活中那些无逻辑、无因果的物事联系起来 , 赋予他们以逻辑和因果 , 这是最好的修炼和沉淀 。
阎连科|顶端访谈│阎连科:一生努力,终无所成,希望也写一部《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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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阎连科著磨铁图书/河南文艺出版社2020年5月
“世界很大 , 我们的写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有意义”
顶端访谈:现在在年轻人中流行“躺平”一词 , 你如何看待这种现象?对豫籍青年作家又有什么创作上的建议?
阎连科:“躺平”可以理解为是躺平 , 也可以理解为是以另一种方式对生活进行抵抗和反动 。 不要太在意这种新词汇 , 新词汇都会很快过去的 。 至于豫籍青年作家 , 他们都比我写得好 , 也比我读书多 。 我不会、也不该有什么建议 , 如果一定要说句什么话 , 就说“世界很大 , 我们的写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有意义”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