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永新:小说的最高任务是呈现人的精神世界( 六 )


那么我觉得时间在艺术里面也有它的位置 , 它能够通过艺术的手段 , 来获得某种意义上的永恒 , 这就是为什么艺术有魅力 。 我们试图在作品中把我们对时间的理解、怀念或者失去 , 通过艺术让它雕刻在那里 , 让它停在那里 。 所以我们今天还能阅读创作于过去的作品 , 或者欣赏诞生于过去的音乐 , 比如马勒的交响乐 , 我们今天还能听到 , 它就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永恒 , 虽然作曲家已经去世了 。
前两天我听《波莱罗舞曲》 , 很简单很简单 , 但是我听的时候一下就很激动 , 年轻时候最喜欢听这首了 。 它是非常简单的旋律 , 然后不停地推进 , 不停地推进 , 再变化 , 又是缓慢地推进 , 接着又变化 。 其实 , 我更多的想象是把一首舞曲由慢到快的推进视作对时间的描绘 。 你问时间 , 我就突然想到 , 这首乐曲其实是对时间的某种角度的诠释 。
|程永新:小说的最高任务是呈现人的精神世界
本文图片

九十年代末 , 程永新与张抗抗、肖元敏以及当时《收获》的负责人萧岱出游
改革开放几十年积累的好 , 还是需要有人去坚持
澎湃新闻:前面聊到时间 , 你在中国文学现场也有四十年了 。 你觉得这四十年来 , 我们的文学发生了哪些变化?又有哪些是不变的?
程永新:不变的或许在于文学对人存在的勘探 , 比如为什么每个时代都书写爱情 , 因为它始终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 , 而人之所以为人 , 就是拥有情感 。 那为什么随着时间流逝又会不断有新的关于爱情的作品诞生?因为每个时代都会对这个主题有着不同的诠释 。 说到底 , 是人的情感世界和精神世界太丰富了 , 它永远值得我们去刻画 , 去描写 , 去展示 。
我觉得这几十年里 , 中国的写作者 , 特别是顶尖的这批人 , 始终对人的存在有着很深的思考 , 他们依然尽自己所能 , 把各自对生活的理解和对世界的看法融入作品 。 这些东西我想还是越来越成熟的 , 而不是像从1980年代到1990年代 , 每个时期都有一定的定义:伤痕文学、改革文学、寻根文学、先锋文学……我觉得那些定义都不是太有意义 , 有意义的是我们慢慢摸索到了一条表现生活真谛的路 , 而且思维越来越开放:不管用什么手段 , 不管用什么方法 , 只要把人的精神世界描绘出来 , 那这个探索就是有价值的 。 这个精神世界跟时代的关系越密切 , 它的价值越大 。
至于变化的东西 , 我觉得是时代 , 时代的变化就对文学艺术提出了不同的要求——你怎么有能力去概括变化?去年我们发了鲁敏的《金色河流》 , 她就讲她写这部小说最原始的初衷是表现中国人财富观的变化 。 我是肯定她这个想法的 , 当然我们也提出了一些具体的技术上的问题 , 但她的想法我觉得是好的 。 我们的财富观确实变了 , 比如传统老人是不爱花钱的 , 能省就省 , 那么到了今天 , 中国人对财富的观念也在发生变化 。
|程永新:小说的最高任务是呈现人的精神世界
本文图片

九十年代海南蓝星笔会 。 左起:叶兆言、程永新、余华、格非
澎湃新闻:我们文学内部本身有没有一些变化?
程永新:肯定也有的 。 在我看来 , 中国文学几十年走过来 , 最重要的变化是除了思想性 , 我们也看重艺术性了 。 这是我们改革开放和文学发展的成果 , 这个东西绝对不能放弃 。
所以我在编《收获》的时候 , 好多人说你好像没有像其他刊物那样去发一些东西 , 我说对 , 《收获》也会发一些主旋律的作品 , 因为主旋律的作品也可以写得很好 , 像王小鹰写新四军的《纪念碑》 。 但是还有大量既没有艺术性 , 思想性也只是做到“迎合”的作品 , 我们《收获》不发这样的作品 , 我们还是要有一定的门槛 , 一定的坚守 。 如果只是为了迎合而迎合 , 我觉得就违背了改革开放几十年所积累的宝贵的办刊经验和文学探索经验 。 好的东西 , 还是需要有人去坚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