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认为 , 阴阳五行学说的兴起和广泛传播 , 是“天”的非人格化过程中的一个重要节点 。 邹衍不仅认定万物由木、火、土、金、水五种元素组成 , 而且五行之间还存在着生克关系 , 这种生克关系是天地万物变易的规则和秩序 , 世俗政治也不例外 。 由于邹衍的著作已经佚失 , 我们只能根据只言只语猜到这个程度 。 但到汉代 , 董仲舒等人把阴阳五行学说和儒学整合到一起 , 补上了孔孟在宇宙观方面的短板 , 非人格化的“天”就在上层思想中占据了比较主流的位置 。 佛教输入 , 道教兴起 , 对天的非人格化有怎样的影响 , 我还缺乏了解 。 宋代理学兴起 , 把“天”解释为非人格化的“太极”“二气五行之理” , 就已经是自觉的做法了 。 宋明以下的知识界 , 总体上还是笼罩在理学的思想世界中 , 直至清代尤其是晚清的西学东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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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人筹策占卜 , 出自托马斯·阿罗姆的版画集《大清帝国城市印象》 。
“顺境从儒 , 逆境崇道”
“信”与“不信”之间可以有无数个刻度
新京报:在本书的第三章“地之祛魅”中 , 我们也可以看到熟悉的中国古代“灾异论” 。 在祛魅前的宇宙观下 , 自然灾害和政治正当性之间有着密切的连接 。 似乎君主只有行仁政 , 才能平灾害、得民心 。 不过 , 有学者比如陈侃理也在专著《儒学、数术与政治》中提出 , 中国古代的灾异论原本希望成为一种道德上的制约 , 但最终却常为权力所驱使 , 你会怎么看这个问题?
张洪彬:确实 , 萧公权、黄一农、陈侃理等都曾申说 , 灾异论本是为限制君权准备的 , 但在实践层面 , 却常常被帝王用来问罪臣属 。 我在书中第124页分析康熙帝在面对地震时的反应 , 也可以证实这一点 。
但事情还有另一面 。 灾异论的另一面是皇权天授 , 天是政治正当性的来源 。 无论帝王是否相信这一套框架 , 无论他有多么不想受到限制和约束 , 但凡他想要“天”的加持 , 他就得至少假装接受这个框架 。 虽然他可能会耍很多花招 , 把自己的责任给甩出去 , 但其理由、借口都是在这个框架之内的 , 做自我辩护也得在这个框架内找理由 。 公然蔑视和对抗这个框架的帝王 , 中国历史上并不多见 。
更何况 , 要有效地对抗一个被广为接受的思维框架 , 仅凭主观意志的对抗是不够的 , 往往还得有说服力更强的替代品 。 佛教进入中国之后 , 其宇宙观对君权天授是有挑战的 , 但佛教对世俗政治秩序满不在乎 , 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替代品 。 宋代儒学复兴之后 , 君权天授重获巩固 。 直到西学东渐 , 近代的科学宇宙观提供了一个更有说服力的替代性解释 , 才从根本上瓦解了君权天授的基础 , 这也是我在这本书中试图论证的 。 不过 , 因为这本书的侧重点在“天变” , “道亦变”未能充分展开 , 所以并没有花很多篇幅直接讨论政治正当性的转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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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学、数术与政治》 , 陈侃理著 ,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12月 。
新京报:中国的地方宗教中 , 祭拜的神常常很多样 , 也没有很严格的体系 , 甚至相互之间的祭拜也并不互斥 。 这可以说是宗教信仰的兼容并包 , 但你在书中提到 , 鲁迅等人也批评这种现象是属于没有真正的“信” , 认为中国人顺境时信儒家而逆境时信道家 。 你会怎么评价这些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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