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精神科学与自然科学认知方式的差别 , 为强制阐释提供可能
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一个时期里 , 以“科学方法大辩论”为标志 , 诸多哲学学派及一大批代表人物 , 对忽视自然科学与精神科学之间的差异 , 以自然科学方法进行精神科学研究的落后状态 , 给予强烈批判 。 有两个重要人物应该提起 。 一个是弗莱堡学派的核心人物李凯尔特 , 另一个是被称为现代阐释学之父的狄尔泰 。 李凯尔特继承其导师文德尔班的价值论哲学 , 将精神科学的研究重点转换为价值研究 , 区别于自然科学的事实研究 。 由此 , 对精神现象的认知 , 完全以人的主观意志所决定 , 由独立的个体认知确定“是”与“应该” , 而无真相和真理可言 。 所谓自然科学研究的客观性、确定性被彻底瓦解 , 一切判断和结论 , 失去可能的一致性与衡量标准 。 特别是在历史事实认知与价值判断上 , 彻底转向相对主义进而为虚无主义 。 同时期的狄尔泰 , 从生命哲学的立场 , 考察精神科学与自然科学的差别 。 在他看来 , 精神科学必须立足于人的内在经验 , 必须以对生命的体验和理解为基点 , 展开对精神现象的认知和阐释 , 以此区别于用逻辑和实证方法对自然客观现象的说明 。 由此 , 狄尔泰宣称:“我们说明自然 , 我们理解精神”(we explain nature , we understand psychic life) 。 用现在的眼光看 , 狄尔泰如此区别的核心是什么?我们认为 , 在阐释学的意义上 , 归根到底是一个确定性问题 。 自然现象的研究 , 其结论是可重复、可验证的 。 个别的认知可上升为普遍真理 , 独立个体的经验可归化为一般经验 。 精神现象的研究则完全相反 , 其结论不可重复、不可验证 , 个别体验与认知不可以且不应该上升为普遍真理 , 独立个体的体验不可归化且不应该归化为一般体验 , 甚至可以认定 , 就不存在所谓一般性体验 。 一千个读者有比一千个更多的哈姆雷特 , 各种体验之间不可通约或不可公度 。 因此 , 对精神现象的认知绝无确定性可言 。 精神科学知识的非确定性由此而为铁律 。 这些被后现代各种主义捧到极端的提法 , 为强制阐释的泛化提供了借口 。 再看海德格尔对梵高鞋子的阐释 。 我们可以想象 , 一个阴晦不明的暗夜 , 他独立于梵高的作品面前 , 凝视着那双本无意味的鞋子 , 心中跳跃着同样晦暗不明的存在论念想 , 天空和大地、人和神 , 交错变幻 , 起伏摇曳 , 集中投射于作品 , 梵高创造的感性、生动的艺术珍品成为他抽象晦涩的哲学象征 。 对他而言 , 可重复吗?对他人而言 , 可通约吗?不可证实 , 亦不可证伪 。 更重要的是 , 无须证实 , 也无须证伪 , 海德格尔自说自话足矣 。 此类阐释对梵高 , 对他人了无意义 。 因此 , 随意而粗暴的强制 , 广泛成为阐释者显露和张扬本己 , 制造理论和意义的一般手段 , 只是见怪不怪而已 。 重要的还是确定性问题 。 梵高的作品意义无确定性解索 , 但同样的是 , 海德格尔的思想亦无确定性的理解可言 。 因为他的如此阐释充分证明 , 任何对象都可以成为他理论的证明 , 他的理论可任意贯注于任何对象 。 确定性的目标及其追求 , 被海德格尔放弃 , 当然 , 他也同时放弃了确定的自我 。
(三)后现代的理论生成方式 , 使强制阐释大行其道
就文学理论而言 ,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期 , 其发展路径大致经过了三个历史阶段 , 从“作者中心”到“文本中心”再到“读者中心” 。 在此三个历史阶段中 , 分化和衍生出诸多优长明显的重要理论和学派 , 彼此之间相互否定和替代 , 各领风骚 , 轮番占据主导地位 。 但是 , 20世纪60年代以后 , 以解构主义的兴起为标志 , 当代西方文论的基本格局发生深刻变化 , 总体放弃了以作者—文本—读者为中心的追索 , 走上了一条理论至上道路 , 开启了以理论为中心的时代 。 其基本标志是:理论而非实践 , 是全部学术的出发点和生长点 , 理论生产理论 , 理论宰制实践 , 理论成为检验实践的标准 , 实践为理论作注 。 在文本阐释上 , 理论背离文本 , 强制决定文本意义 , 消解和重置文本证明理论 。 短短百年 , 西方文艺理论的中心话题多次转移变幻 , 从没有文学的庸俗社会学到没有文学的文学理论 , 为强制阐释提供了巨大空间和动力 , 以致无限膨胀 , 汇成理论生产理论、理论至高无上的汹涌潮流 , 左右了当代人文与社会科学研究的基本走向 。 既然理论生产实践 , 而非实践生产理论;文本基于阐释 , 而非阐释基于文本 , 理论在实践与文本面前当然无所顾忌 , 理论持有者可以任意宰割实践 , 以理论为目的和标准 , 肆无忌惮地修正以至篡改文本 , 强制文本为理论服务 。 理论如何驾驭文本?如果理论立场和动机与文本整体一致 , 阐释自然无所谓障碍 。 如果理论与文本相左 , 甚至相背 , 阐释者为达及其指向性目标 , 只能强制阐释 , 如海德格尔强制阐释康德和梵高的方式 。 可悲的是 , 在实践和文本 , 尤其是在经典文本面前 , 理论总是软弱的 , 特别是在理论生成初期 , 软弱的理论总是要借助经典光大自己 , 恫吓他人 , 抵抗定见 , 经典因此而成为强制阐释的经常性对象 , 强制阐释也因此而无限壮大了自己 。 经典是经过历史检验的真理性认知和价值载体 , 具有强大的号召力和示范性意义 。 强制阐释绑架经典 , 用经典打扮和包装自己 , 使人真假莫辨 。 最为典型的是20世纪60年代勃然兴起的接受美学和读者理论 , 为强制阐释制造了看似合理的理论根据 。 其总体倾向就是 , 读者是文本意义的最终决定者 , 读者可以对文本作符合本己感受或意图的任意理解和阐释 , 读者独立生产文本之意义 。 如此 , 阐释主体可以无视一切规则和约束 , 对既定文本作无限不同的阐释与强制阐释 , 成为文学阐释的最高境界和普遍追求 。 对此 , 伊格尔顿曾经发出批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读者对它的反应 , 不然批评就会陷入全面的无主状态 。 《荒凉山庄》就会仅仅成为读者们所拿出来的成千上万个不同的、经常相互抵触的解读 , 而‘作品自身’却会作为某种神秘的未知数而失落 。 如果文学作品不是一个包含某些不定因素的确定结构 , 如果文学作品中的每种东西都不确定 , 都有赖于读者所选择的建构作品的方法 , 那又会发生什么呢?在什么意义上我们才能说我们是在解释‘同一部’作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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