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威与焦灼:拉登·萨利赫与十九世纪东南亚艺术

东南亚的身份是模糊的 , 西方视之为通往中国的过渡地带 , 中国视之为朝贡体系附庸 。 对西方来说 , 它是旅途 , 不是目的 。 对中国而言 , 它是附庸 , 不是主体 。 今天 , 东南亚满足了西方背包客廉价旅行的需求 , 也是中国出国游产业链的低端 , 哪怕这是世界上文化最复杂、信仰最多元、文明冲突最激烈、历史最悠久的地区之一 。
在这片季风吹拂的土地上 , 外界对其艺术的认知是空洞的 。 游客打卡照里的佛塔、寺庙、石雕就是东南亚艺术的可怜证据 , 捆绑在旅游业秩序之下 , 混迹在消费、游乐、走马观花中 。 然而这片由岛屿、半岛与海洋组成的区域在十九世纪已萌发了现代艺术 , 与同时期欧洲艺术并驾齐驱 。 十九世纪是东南亚的转折 , 从古老迈向现代 , 殖民主义将这片土地纳入世界秩序 , 东南亚作为一个概念由此诞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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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威与焦灼:拉登·萨利赫与十九世纪东南亚艺术】《猎鹿的六个猎人》 , 拉登·萨利赫 , 1860年 , 史密森尼美国艺术博物馆藏
荷属东印度的浪漫主义
倘若不知画家的名字与出生地 , 大概无人相信这些收藏于荷兰国家博物馆的油画出自一位赤道岛屿画家之手 。 它遵循欧洲新古典主义审美准则 , 又萃取浪漫主义画派精髓 , 与法国的霍勒斯·韦尔内、欧仁·德拉克罗瓦、荷兰海牙画派有着千丝万缕联系 。 这位名字包含贵族称号“拉登”的画家 , 来自爪哇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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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内斯·范登博斯总督肖像》 , 拉登·萨利赫 , 1836年 , 荷兰国立博物馆藏
拉登·萨利赫(Raden Saleh)是十九世纪的欧洲艺术家 , 他在荷兰、德国、法国长期学习旅居 , 是荷兰宫廷御用画家 , 但本人是1811年生于爪哇岛三宝垄的爪哇土著人 。 20世纪中期 , 他又戏剧性地从一位欧洲画家转变为印度尼西亚共和国第一位现代艺术家、印尼民族英雄 , 乃至东南亚现代艺术史的开山鼻祖 。 他封存于十九世纪的作品 , 写实又浪漫、磅礴又梦幻 , 被视为印尼民族主义启蒙的光辉萌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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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克雷蒂安·鲍德男爵一家》 , 拉登·萨利赫 , 1831-1832年 , 荷兰文化遗产中心藏
如果拉登·萨利赫曾是被荷兰王权认证的御用画家 , 那么今天他则是拥有印度尼西亚国家权力背书的国宝级艺术家 。 拉登·萨利赫1857年的作品《逮捕蒂博·尼哥罗》被视为印尼民族主义觉醒的化身 , 被印尼总统收藏 , 摆在印尼总统宫的显眼位置 。 这幅作品曾于十九世纪被呈献给荷兰女王 , 荷兰政府于1978年将其送给印尼政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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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捕蒂博·尼哥罗》 , 拉登·萨利赫 , 1857年 , 印尼总统宫 , 雅加
蒂博·尼哥罗是中爪哇日惹苏丹的王子 , 领导了1825—1830年反抗荷兰殖民者的人民起义 , 是印尼民族解放运动史上的光辉一页 。 尽管这一政治事件1835年就已经出现在荷兰画家尼古拉·皮尼曼的作品中 , 但视角与拉登·萨利赫截然不同 , 在拉登·萨利赫的创作中 , 蒂博·尼哥罗挺身而出、一身傲骨 , 与尼古拉·皮尼曼作品中流露的弱者同情产生反差 。
创作《逮捕蒂博·尼哥罗》时 , 已是拉登·萨利赫从欧洲返回爪哇的第五年 。 1852年 , 旅居欧洲23年的拉登·萨利赫返回故乡 。 纵然拉登·萨利赫的爪哇民族主义思想在这一时期的作品中尤为突出 , 但艺术史学家认为早在欧洲之际 , 民族主义就深埋在画家心中 。 虽然荷兰宫廷画家的任务是为宗主服务 , 但拉登·萨利赫的作品却饱含对爪哇自然的野性崇拜和敬畏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