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艺术哲学与审美的九个命题( 九 )


始终为人诟病的艺术创作的严重程式化问题 , 是“设计”带来的突出表现 , 也是外在呈现 , 但根本戕害的是艺术家的想象力、创造力 , 屏蔽的是艺术作品的生存世界 , 损害的是广大受众的审美情感 , 且连贯传导、恶性循环 。 以至于有西人对中国水墨嗤之以鼻:看不出区别 , 基本一种模样 , 近乎千人一面、千篇一律 。 国人当然不以为然:东方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 中国水墨意象之道、玄奥妙趣 , 不是谁都可以欣赏得了的 。 早就说阿Q走了 , 其实始终还在恋恋不舍 , 且一召即来、取之即用矣 。 明眼的问题 , 自己能看不出来?是装傻 , 还是自欺欺人 。
“设计”对创作带来的戕害显而易见 , 可为什么偏偏有人乐此不疲?又似有争先恐后、前赴后继之趋?表面看 , 是求生存、图私欲 , 名利渴望作祟 , 如前面提到的“设计画派”的祖师、“流水作业”的枭雄之类 。 不可否认 , 有人凭一部或一类作品之势 , 开始设计运作 , 尝到甜头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有人念名思利、急于求成抄近路 , 进而误入歧途又难以自拔 。 实质论 , 是未入门、缺敬畏 , 仅仅在艺术的门外看了一眼 , 懵懂之中即操笔弄墨 , 又随行就市 , 何有创作感悟 , 何存艺术敬畏 。 漫说艺术从来就与功利效用无关 , 艺术史上又有哪几个大师 , 是因为求功利而成就艺术的 。 王羲之创作《兰亭序》 , 因有多处改动 , 遂生重写之意 , 然多次命笔 , 均逊于原创 。 事实是 , 重写自然就有了“设计”之思、生了“功利”之念 , 很难重回 “曲水流觞”雅集之境 , 后作又岂有“兰亭”原创序文之妙趣天成?
入境就是进入作品之境 , 是艺术创作的高峰体验 , 是独有的、唯一的 , 既来不可期 , 又去不可止 , 并且 , 一次创作一种体验 , 一部作品一个世界 , 既没有通用的体验 , 也没有相同的作品 。 不管是艺术大师 , 还是从艺新人 , 每一次创作都是从零开始 , 每一部作品都不一定成功 , 这恰似加缪《西西弗神话》之西西弗推举巨石上山一样 , 一部作品的完成如同将巨石推上了山顶 , 随之巨石就会自然滚落下来 , 要开启新的创作 , 就得将滚落山下的巨石重新推往山顶……世语中有“轻车熟路”之说 , 或是指工艺制作 , 但与纯艺术创作无关 。 创作《平凡世界》的路遥 , 曾有“狗日的文学”之苦语 , 写过《白鹿原》的陈忠实 , 曾有“你懂个锤子”之怒言 。 前者语出因拿不出进京参加这篇作品颁奖会议之路费 , 后者言源因当地一位高官轻蔑其何不再写一部《白鹿原》 。 于是 , “苦语”为艺术注脚 , “怒言”为创作留念 , 作为两位文学大家的独有“体验” , 演绎出西西弗壮歌的现代绝唱 。
“设计”往往隐含着算计 , 是创作大忌、艺术(作品)天敌 。 中国艺术中有一笔决定一笔之说 , 唯有最后一笔的结束 , 才有作品的最终完成 , 而这最后一笔是由其上一笔所制约、所决定 , 依此类推 , 每笔都由其上一笔决定 , 既不能随意有无 , 也不能随意游移 。 如此 , 笔笔相生、笔笔畅达 , 笔笔建构作品生命 , 而艺术家唯有信笔由(性)灵不“不断线” , 方有资格、才有可能迎来崭新作品的诞生 。
“显隐”之美呈现审美“无限”
——艺术哲学与审美的九个命题之六
写下这个标题 , 之中有“显”有“隐” , 又有审美的“无限” 。 要说清楚这些非经验化、非日常化又非简单化的表达 , 先借用海德格尔对梵·高一幅画作所作的解读 。
对梵高的认知 , 人们大多通过其《向日葵》《星空》《乌鸦飞过的麦田》等名作 。 不少人知道梵高一生画过十几幅《向日葵》、三十几幅《自画像》 , 但或许并不一定知道 , 梵高还画过不少幅《鞋》 , 更不一定知道大名鼎鼎的海德格尔——这位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之一者 , 曾于几次演讲中解读其《鞋》 , 并收录于其重要的著作《艺术作品的本源》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