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丨李瑾:与过去和未来哲性沟通

与过去和未来哲性沟通
【|评论丨李瑾:与过去和未来哲性沟通】文丨李 瑾
诗人谷禾似乎有意放弃了《世界的每一个早晨》(百花文艺出版社2021年3月出版)这部诗集的“跋”或“后记”的写作 , 这让试图直接了解其创作意图的读者不得不一开始就回到文本 。
这部诗集编排上分为3辑 , 分别为“日知录”“他的眼睛里有马的孤独”和长诗“四重奏” , 按篇幅而言可分为83首短诗和1首4章节的长诗 。
因为居住的关系 , 有人说谷禾是“运河岸边的诗人” 。 这个称谓很有意思 。 运河是流动的 , 地理上贯通古今 , 文化上串联旧新 。 在谷禾看来 , 运河“是我们民族命运的隐喻” 。 如果承认场域对一个诗人会潜移默化地施加影响 , 那么谷禾的创作恰好浸润在传统和未来的交汇之处 。 诗集开篇第一首《落在身上的雪》就表现出一种时间空间折叠融合的气质 , “……把世界变成雪的世界/走在雪中的人 , 变成了一样的雪人/走哪儿都一身雪 , 好像这些人/一直是雪的一部分/是‘雪’这个词” 。 “雪”和“时间”一样轻柔如无物 , 然而其能赋形赋名 , 将世界和“我”纳入自己的精神谱系 。 “雪的世界”和“雪中的人”是可以贯通过去和未来的集合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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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诗评家冷霜的说法 , 我们“从过去的‘诗’‘骚’‘乐府’‘词’等不同体裁中建立起一个历史主义的古典诗歌的脉络” 。 谷禾是这个古典主义自觉的现代继承者 , 他说:“当我再一次问自己 , 是否当下众多汉语写作者言必提及的诸如米沃什、布罗茨基、沃尔科特甚至艾略特、庞德等20世纪的西方文学大师级诗人们 , 其艺术成就和影响力已经超越了我们的先辈杜甫时 ,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 ”我们不能据此就认为谷禾刻意继承着杜甫的衣钵 , 但显然在精神脉络上是私淑杜氏的 , 恰如诗评家霍俊明在序言中所说 , “谷禾更为侧重的是杜甫式的个人记忆能力、语言现实感和诗性正义” 。 谷禾的创作很好地诠释了何谓“现实”、何谓“浪漫”这种表面冲突但内在一致的诗歌禀赋 。
继承杜甫的问题意识和诗性正义 , 或者说承认杜甫对西方诗人的超越 , 并不意味着谷禾拒绝现代性 。 比如现代工业文明给生活带来便利、便捷的同时 , 也会给和诗人有天性联系的自然及其伦理带来重创 , 此类问题虽非杜甫经历 , 但对这些问题的追问是诗人的宿命 。 在长诗《四重奏》中 , 谷禾在各章开篇时不但引用了杜甫 , 还摘转卡内蒂、里尔克、扎加耶夫斯基的诗句 。 《四重奏》虽然倾向于以时间为序构建起独特空间和精神逻辑 , 但是 , 由于意象叠加、词语错杂 , 很难用某种既定的理论概括中心意旨 , 因为诗歌处在语言领域多变的表现性情景中 , 我们不得不从各个角度或层面试图解释 。 不过 , “而大海/将从它消失的地方诞生”“父亲们 , 把麦地抬高一些/伸出你的援手吧 , 就像镜子里/救出水银的前生”“当你放下一切走出来/停在林边的单车 , 已被另一个人骑远”“进入一片虚构之雪 , 你所见并不比真实的雪更远”这类诗句在提醒着我们 , 谷禾一直在以个体身份 , 与过去和未来进行哲性沟通 。 通常所说的诗歌是清白无邪的事业 , 只是就精神气质层面而言 。 事实上 , 诗歌是动态的多元性系统 , 潜在地包含哲学或逻辑上的一切可能 , 甚至还是自我的对话 。
在谷禾这里 , 生活不是人和场景 , 而是思考和感觉 。 他的作品不直白、不晦涩 , 而是浑厚耐读 , 其语言是饱满的 , 意境是自然外溢的 , 当读到“低头时 , 看见数不清的疤痕/从骨头深处泛出来”这种新奇而又精细的句子时 , 难免怦然心动又掩卷而思——诗歌和它的出发者——人一样 , 有自己的宇宙和土壤 , 而这样的句子在《世界的每一个早晨》中和鸟鸣露珠阳光一样比比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