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钊|《昨日的世界》摘抄( 五 )


我在青年时代的最大收获 , 就是我和当时最杰出的具有独创性的人物的交往和友谊 , 而这却成了我在创作中的危险障碍 。 由于见得太多了 , 反倒使我不知道什么是真正有价值的创作 。
(《忒耳西忒斯》)这出剧却已显示了我的创作思想的一个明显的个性特征 , 即从来不愿意去为那些所谓的“英雄人物”歌功颂德 , 而始终只着眼于失败者们的悲剧 。 在我的中篇小说中 , 主人公都是一些抵抗不住命运摆布的人物——他们深深地吸引着我 。 在我的传记文学中 , 我不写在现实生活中取得成功的人物 , 而只写那些保持着崇高道德精神的人物 。。。。。。。 也就是说 , 我的剧中的主人公是历经苦难的人 , 而不是以自己的力量和坚定的目标给别人带来痛苦的人
后来我知道 , 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由内在因素决定的;看来 , 我们的道路常常偏离我们的愿望 , 而且非常莫名其妙和没有道理 , 但它最终还是会把我们引向我们自己看不见的目标 。
走出欧洲
“生存空间”这个词 , 由于它的定义的模糊性 , 表面上看来好像是一个无害的口号 , 但其产生的后果之一是 , 它能够为任何一种兼并——即便是那种最最霸道的兼并进行辩解 , 把它说成是合乎道德和在人种学上是必要的 。
欧洲的光辉和阴霾
我从来没有比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最后几年更热爱我们那片古老的土地 , 从来没有比那个时候更希望欧洲的的统一 , 从来没有比那个时候更相信欧洲的前途 , 因为我们都以为已看到了新的曙光 。 但实际上 , 燃烧世界的战火已在临近 , 火光已经出现 。
人们从各种事务中都能感觉到财富在增长、在扩大 。 就连我们这些作家也能从书籍的出版量上觉察到:书籍的出版量在那世纪之初的头十年增加了三倍、五倍、十倍 。 到处兴建起新的剧院、图书馆和博物馆 。 诸如浴室、电话这样一些先前属于少数人特权的方便设备开始进入小资产阶级的家庭;自从工作时间缩短以后 , 无产阶级也发家致富起来 , 至少有一部分过上了小康生活 。 到处都在前进 。 谁敢作敢为 , 谁就能获得成功 。 谁买进一幢房子、一本稀世的珍书或一张画 , 就会看到行情不断上涨 。 谁愈是大胆 , 愈是舍得花本钱办一家企业 , 谁就愈能保险赚到钱 。 整个世界处处呈现出一派无忧无虑的美好景象 , 因为又会有什么来打断这种兴旺呢?又会有什么来妨碍这种从自己的热情中不断产生新的力量的干劲呢?欧洲从来没有像当时那样强大、富足和美丽过 , 欧洲从来没有像当时那样对更美好的未来充满信心过 。 除了几个已经老态龙钟的白发老人以外 , 没有人像从前那样为了“美好的旧时代”而叹息 。
因为世界上有了另一种节律 。 现在 , 一年时间里发生的事该有多少啊!一项发明紧赶着一项发明 , 一项发现紧赶着一项发现 , 而且 , 每一项发明、每一项发现 , 都又以飞快的速度变成普遍的财富 , 当人们意识到这是人类的共同财富时 , 各个国家第一次感觉到彼此是息息相关的 。
有些人没有亲身经历过在欧洲互相充满信任的那最后几年 , 我今天仍为他们感到遗憾 。 因为我们周围的空气不是死的 , 也不会是真空 , 空气本身就携带着时代的振荡和脉搏 , 空气不知不觉地会把时代的脉搏传给我们的血液、我们的内心深处、我们的大脑 , 不断地传给每一个人 。 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在那几年里都从时代的普遍繁荣中汲取了力量 , 而且由于集体的信心 , 每个人的信心也都大大增加 。 也许我们当时像今天的人一样并不知道那股把我们卷入其中的浪潮有多强大 , 有多保险——最终是事与愿违 。 不过 , 只要经历过那个对世界充满信任时代的人 , 今天都会知道 , 从那以后发生的一切其实是倒退和乌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