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访谈丨?陈彥:把生活掰开了揉碎了,再建构你的作品( 三 )


装台人和演员过着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 开始排练的时候他们就退得不见了 , 排练完 , 舞台又交给他们来装置 。 大量的舞台装置劳动催生了装台这个新型行业 。 其实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 时间长了 , 我就发现这帮人很有意思 。 有些事特别触动我 , 比如舞台上的主人公要做一个飞天动作 , 操控动作的机械装置要许多人来推动 。 他们做出很大的牺牲 , 但舞台上再怎么红火与他们都没关系 。 观众看到的是最美好的那一部分 , 而装台人都在观众看不见的地方 。 我就思考了这些装台人和台前光鲜的、获得荣耀的生命体之间的关系 。
《装台》写的是幕后 , 而《主角》写的是台前 , 讲一个人怎么成为主角 。
现在这个时代相对比较浮躁 , 选择也多元化 , 一个人对成长的要求比较急切 , 戏曲艺术要催生一些大艺术家 , 就出现了一些困境 。 静下心来实实在在地将生命奉献给一门艺术的人 , 越来越少了 。 有些年轻人觉得成名很容易 , 甚至出现一种幻觉 , 今天搞一个短视频突然有几百几千人转发 , 就觉得自己已经很成功了 。 这种幻觉可能让很多本来能取得很大成就的人 , 牺牲在成长的路上 。
创作《主角》 , 我更多还是思考一个生命的挫折、奋进 , 以及她和社会之间的关系 , 社会对她的推动力 , 她在社会推动力面前的应对能力、判断能力、攀登能力 。 这部小说结合了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自己的成长经历、心灵感悟 , 当然 , 我不是小说中的任何一个人 。
建构|访谈丨?陈彥:把生活掰开了揉碎了,再建构你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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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认识到托举成功者的磅礴力量
草地:从“西京三部曲”到“舞台三部曲” , 您一直聚焦小人物的悲欢离合 , 关注小人物的命运 。 如何做到用“小人物”来见证“大时代”?
陈彦:可能与我的社会接触面也有关系 。 在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作家的生命记忆中 , 少年时期的记忆可能特别重要 。 我很小的时候在大山里跟着父母一块生活 , 那个时候经见的是社会相对比较底层的人 。 来到城市后 , 我在文艺院团工作了20多年 , 单位大门口来来去去有大量的农民工 。 文艺团体中很多人也是从农村来的 , 我接触的这些人比较多 , 当然就要思考这些人的生活 。
我写《迟开的玫瑰》时 , 讲述了一个多子女家庭的故事 。 由于家庭出了问题 , 这个家中的大姐乔雪梅放弃了她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 一直托举着几个弟妹 , 最后弟妹们都成了社会英才 , 而她却一步步在“下沉” 。 我是在这种“下沉”与“上升”的剧烈“升降”中 , 思考这位大姐的生命价值与意义 。
社会就像一座金字塔 , 站在顶尖的成功者毕竟是少数 , 而更多的人是塔身和基座 , 每个人的成功都是由多少块砖铺垫、多少个推力推上去的 。 我们的社会不能失掉对底层的、塔基的深刻认识 , 而只认可塔尖上的光鲜与美好 。 成功者固然应该得到社会的尊敬 , 让大家都努力去为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 。 但也一定要认识到托举成功者的磅礴力量 , 他们的生命价值 , 同样是非常重要的 。 我这几年写的很多作品 , 其实都在肯定这个价值 。
如果这些东西倒塌了 , 整个社会也会轰然坍塌 。 最近热播的电视剧《人世间》 , 我认为也在演绎这样的故事 。 我们这样一个人口大国 , 14亿多人中有多少人在为别人搭建舞台 , 让别人去成功 。 如果看不到这种对成功者的巨大的推动力 , 不肯定他们的生存价值和劳动价值 , 我觉得作为一个作家 , 他的创作是有巨大缺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