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闲话法正:建安十六年,心术熟到烂透的谋主( 三 )


得势后的睚眦必报
三年后,施展阴谋的机会终于到来。建安十六年三月,曹操命钟繇讨伐割据汉中的张鲁,成都顿有唇亡齿寒之感。张松趁机劝说刘璋将刘备请入益州,并再次推荐法正前往荆州联络。法正甫抵荆州,便力劝刘备取刘璋而代之。另据韦曜《吴书》记载,在此之前,法正与张松二人已将益州的“兵器府库人马众寡,及诸要害道里远近”全盘泄露。
法正自此以刘璋使者的身份留在刘备阵营,充当着最核心的谋主。《蜀书·法正传》里说,益州人郑度劝刘璋高沟深垒坚壁清野,刘备听闻后甚感忧虑,法正却让他宽心,称以刘璋的为人断不会采纳郑度的建议。其实,这种对错五五开的“料事如神”,并不是法正最重要的作用。刘备真正倚重的,是他对益州内部兵力部署、关隘交通与派系冲突等情况的深切洞察。这种洞察,是细致谋划多年的结果,最后见于刘备进围雒城时,法正写给刘璋的那封劝降信。信中的法正,犹如摊开了益州地图,面对面站在刘璋跟前,向他一一指出哪些郡县已经沦陷,哪些郡县正遭受威胁,哪些关隘已经洞开,哪些势力正蠢蠢欲动。
建安十九年,刘璋开城投降。重回成都的法正,被任命为蜀郡太守兼扬武将军(蜀郡便是益州的京畿)。从前不得志的闲人,摇身一变成了最炙手可热者。《蜀书·法正传》里说,翻过身来的法正,“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擅杀毁伤己者数人”。由此不难推想,这个来自三辅的避难者,对于给自己提供过庇护的刘璋时代,怀有多么深邃的怨念。有人将情况捅给诸葛亮。诸葛亮的回复却是:主公当年困处公安,狼狈不堪,全靠法正“为之辅翼”,才“翻然翱翔”有了今天,“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邪!”这些话,是在明确认证法正乃取蜀之役的最大功臣。
益州|闲话法正:建安十六年,心术熟到烂透的谋主
文章插图
毫无社会理想的权谋之士
建安十六年的选择,改变了法正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所有益州人的命运。当战事尘埃落定,益州百姓们立刻怀念起了那被时人嘲讽为“闇弱”的刘璋。因为他们发现,新的益州之主入主成都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建立一套远比刘璋时代更为凶狠的汲取体系来搜刮民财。刘备采纳了刘巴的献策,开始铸造一种名为“直百钱”的新货币。新钱重量仅相当于旧蜀五铢的3-4倍,法定面值却是旧钱的100倍。为保证汲取的顺利实施,新政权还接管了成都的市场,控制了物价。
“直百钱”是临时举措,益州新主希望高强度汲取能够常态化。于是,法正与诸葛亮、刘巴、李严、伊籍五人,又于同年共造“蜀科”,以汉律为基础,制定了一款专门用于管控益州百姓的法律。陈寿说,这款法律造成的结果是“刑法峻急,刻剥百姓,自君子小人咸怀怨叹”。
“蜀科”的严酷基调,是诸葛亮定下的。法正最初不太理解,他觉得“初有其国”之际应该先博取百姓的欢心,何况新政权还是一群外来者,用宽松政策来笼络本土势力以获取支持也很重要。但诸葛亮饱读“申韩管子”,另有一套逻辑。他告诉法正:刘璋统治益州的手段是与本土大族合作,与之共享权力与利益。有刘璋的先例在前,新政权拿官职、爵位与财富去笼络,力度再大也显不出区别,不会让本土大族真正感激。所以严刑峻法才是当下最需要的,“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严刑峻法是一种威吓,益州民众被法条狠狠修理过以后,便会知道什么叫君王的恩典;社会地位是一种诱惑,益州民众被阶层无法维持和提升折磨过之后,便会懂得什么叫爵位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