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症|《派对恐惧症》:身体的无边界派对( 二 )


事实上 , 抛开“她” , 身体才是这些故事真正的主人公——时常是受害者 。 虽然我们不会在小说中读到福柯的身体政治理论:对于身体——不管是个体的身体还是集体的身体——的管理与监控可以发生在生殖领域、性领域 , 也可以发生在工作、休闲领域 , 乃至在疾病以及其他形式的反常领域;但在马查多的故事里 , “她”越是执著于女性身体 , 似乎就越容易迷失自我的本体 , 譬如《吃八口》中一家天生肥胖的女性对身体的规训深及内脏 , 看似拥有对身体的支配权 , 实则已臣服资本主义男权社会的审美压迫 。
而《真女人就该有身体》中那些神秘地消失身体的女性群体在恐慌中附着于服饰乃至万物 , 似乎在暗示精神无法独自存在 , 但这场魔幻叙事不仅让读者意识到身体的必需、女性整体性的必需 , 也可能再往前推进一步 , 试想身体政治的终点:对身体由外至内的探索和执迷 , 必须经由主动和被动的身体消失 , 身心的本体才能得到自由和平等?
褪色、消失、变形并依附于外物的女性形象 , 还显形于《十恶不赦》中的被害少女的幽灵、《吃八口》中被割除器官的幽灵……若非用魔幻的笔法 , 还能怎样把现实中的荒诞高亮突出——就为了让你看到、记住甚至讨论?在这里 , 想象力绝对不是为了满足猎奇 。
为了满足猎奇 , 人类已做了很多尝试 , 包括《派对恐惧症》中出现多次的成人电影画面 。 人造光把好多身体“切割成一堆光滑的皮肤和打满阴影的暗谷 。 然后这些身体又完整起来 。 然后又裂成碎片 。 ”男主人公建议女主人公看这些碎片的肢体的纠缠 , 以此疗伤 , 振奋精神 , 重启生活 。 事实上 , 女人是在受到侵害后满身伤痕地回来 , 连自我都很难面对 , 却被男人敦促着去面对那些所谓生龙活虎的画面 , 乃至被男人催促着参加陌生人的派对 。 镜头中的肢体最终变成了他们自己 。 身体在影像中被过度符号化 , 在现实中被异化 , 最终割裂了我们与身体、与情感的真正的关联 。 在那种看似亲密的男女情爱关系中 , 马查多写出了深层的受虐感 。
马查多显然非常了解当代社会消费文化对身体意识的割裂和泯灭 , 恐怖感并不仅仅来自于她的想象 , 更不是源于身体 , 而是身体与性别、与性、与社会等等结构的碰撞 。 这是她作为作家的有意识的感受和表达 。
【恐惧症|《派对恐惧症》:身体的无边界派对】派对:流动的观念与情绪爆发
派对需要很多身体 , 或是在身体里 。
《十恶不赦》是根据热门电视剧《法律与秩序:特殊受害者》写的另类幻想文本 , 通过272种作者视角 , 再造了两位警探的形象 , 让女警官生活在被害少女幽灵凝视的氛围中 , 男警官则迷惑于妻子曾看到过UFO、还曾遭受过性侵 。 一种极度不健全的城市人类生活图景在暴力、恐怖、色情、腐烂中近乎主动地进行下去 。 不难想见 , 这篇创作必会给剧集观众带去震惊的新鲜感 , 延续了一次经典的当代创作 , 启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需要想象力、得益于文字的鉴赏力 。 有趣的是 , 这篇名作其实得益于猪流感 , 马查多在发烧的三天里产生了超现实的幻觉 , 什么也做不了 , 只能看网飞上的剧集连播 。 一个人的写作就可以是一场闹猛的派对 。
短篇小说多半容纳不了太多人物和情节 , 但马查多写了不少精彩的人物关系 , 这一点在《驻村者》一篇中尤为明显 。 故事讲述了一位女作家去山区的艺术家驻村项目 , 本打算创作小说 , 但同样住在那里的其他艺术家让她极其不适 , 尤其当另一位驻村女艺术家莉迪亚评断叙述者正在创作的小说是过气之举 , 无非是“阁楼上的疯女人”的陈词滥调 , 之后又在工作室门口收到被肢解的兔子时 , 叙述者终于借由情绪的爆发说道 , “就算我想像疯女人一样隐居在我自己内心的阁楼里 , 那也是我的权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