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文|锁链、隐修院与大学:中世纪西欧图书馆一瞥

当今社会,图书馆的作用正在逐渐发生改变,逐渐从一个储存图书资料的场所,转变成了知识交流、文化活动以及网红打卡的公共空间。但在古代世界,图书馆的作用远比今天更为重要。在人类文明历史上,中世纪的图书馆及其所收藏的书籍具有特殊的魅力。一方面,这些书籍中包含着若干古代的历史文献,我们现在能够获知希腊罗马古典世界的文本,在相当大程度上有赖于隐修士们在中世纪缮写室中的工作。另一方面,中世纪的图书馆中藏有大量堪称艺术品的书籍,向后人展现了中世纪文明的壮丽画卷。在印刷术普遍推广之前,书籍的制作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工物力,书籍不仅仅是知识的载体,其本身也成了珍贵的艺术品,而作为大量收藏书籍的图书馆在知识意义和物质意义上来说,都是不折不扣的宝库。而且,图书馆作为一个储存图书的机构,其对于图书类目的划分,更标志着人类对自身知识体系的认知。
隐修院图书馆
在基督教会早期,图书主要是用来进行宗教仪式的,因此大部分教堂中至少会有一部弥撒经本,书写着教会礼仪中的祈祷文。但是,中世纪的早期图书馆却主要存在于隐修院中。
读书对隐修士的生活非常重要。按照《本笃会规》的要求,隐修士们在一起用餐时不得闲聊和交谈,有专门选定的一位隐修士在众人用餐时诵读圣人传记等书籍。直到今天,许多本笃会隐修院仍然保持着类似习惯,但所读书籍除圣徒传记外,也包括世俗人物传记。2016年夏天,我在威尔士和英格兰边境的贝尔蒙特隐修院居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每天午餐时读的书是温斯顿·丘吉尔的《二战回忆录》。
可是,并非所有中世纪隐修士都能够阅读拉丁文,读书和誊抄书籍在某称程度上也成为了一些隐修士的义务和特权。《本笃会规》中曾指示,在冬天等不适合劳作的时候,具有阅读能力的隐修士们应当阅读圣经、教父作品和其他灵修作品,以加强自己的修行。这就成为了隐修院内部图书馆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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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吕尼派本笃会士在念诵日课经,可以看到其中有多本读书,对应着不同的礼仪年时期。
早期图书馆发展的一个重要契机是教堂和隐修院功能的变化。查理大帝在9世纪时要求其帝国境内的各个地区都应当有一所学校,以保证臣民的基本教育。因此,大量教堂和隐修院就在宗教中心之外又逐渐增添了教育中心的功能。在其附属学校中,也逐渐出现了图书馆。
从传播角度来看,隐修院图书馆的书籍可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可供流通,一种是只供馆内参考的,与我们今天的管理规则差不多。9世纪富尔达隐修院的本笃会学者费里埃的卢普斯(Lupus of Ferrières)常常给各种修会团体的首领和学者们写信,请求抄阅他们所珍藏的书籍。835年,他还给《查理大帝传》的作者艾因哈德写信,希望能够复制几部罗马古典作品,尤其是西塞罗的著作。现在,这部由他亲手抄录的《演说篇》还保存在大英图书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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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普斯所抄的西塞罗作品。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时期,西塞罗是整个拉丁文修辞教育的基石,西塞罗作品的中世纪抄本远超过其他任何的古典作者。
隐修院也是各种书籍抄本的主要来源地。对于隐修士们来说,抄写书籍是一种繁重而神圣的劳动,也是一种修行的方式。抄写不仅能够保证文化知识的传承,同时,通过出售这些书籍也能为整个隐修团体带来极为可观的收入。12世纪初,一位隐修院长曾经描绘过自己在坎特伯雷所见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