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这深情常在心中流动( 二 )


潘耀明:是的 , 这些手稿和书信很多都未曾公开过 , 其中蕴含着大家不知道的故事 , 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认识这些名家 。
书信作为朋友之间的交流往往是敞开的 , 手写的书信作为历史资料也非常有价值 。 而且这些书信手稿也能看出作者的文学创作理念 , 他对人对事对这个社会的看法 , 包括作家生活中的情感故事等 。
1985年3月 , 我为美洲《华侨日报》主编“读书周刊” , 曾向巴金先生征稿 。 他在回信中提到 , 《随想录》都是他一笔一笔地写出来 , 不少篇章都是在病榻上用颤抖的手艰难运笔 。 1981年 , 巴金写了一篇《怀念鲁迅先生》 , 上海《收获》杂志和香港《大公报》同时刊登 。 但他发现《大公报》那个版本被改得面目全非 , 很生气 , 写了文章《鹰的歌》细述这一事件 。 后来出香港版的《随想录》时 , 巴金要求其中对《鹰的歌》一文只保留目录、不出正文 , 以示抗议 , 这就是当时“存目无文”的原因 。
书里也首次公开了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的写作大纲 。 沈从文自1949年后就到故宫博物院做讲解员 , 开始研究古代的文物 , 不再从事文学创作 , 但是很少人知道他在历史文物研究方面的成就 。 这份大纲一共有51条目 , 每一个条目都注明了出处 , 包括从哪里搜集资料、照片 , 巨细无遗 , 可见这本书凝聚了他半生心血 , 大纲中就可看到他渊博的文物知识和惊人的记忆力 。
我不是金庸的“代言人”
羊城晚报:您和金庸先生非常熟悉 , 外界甚至将您看作他的“代言人” 。
潘耀明:提起我与金庸的关系 , 不知应从何说起 。 近年来 , 凡是发生关于金庸的大小新闻 , 甚至包括红白二事的传言 , 我都会接到海内外媒体的电话 , 不下数十起 , 都要我发表意见 , 有的还会冠我以“金庸的代言人”等头衔 。
对此要再次申明 , 我不是“金庸的秘书” , 更不是“金庸的代言人” 。 金庸是我的前辈 , 与我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 他是仰之弥高的崇碑 , 我只是他卑微的学生 , 从中学就开始看金庸的书 。 在社交圈里 , 他是大名人 , 我们一开始并不熟 , 只是点头之交 。 后来金庸让我去《明报》上班 , 慢慢地关系越来越密切 , 除了工作 , 我们私下也有很多交往 。
金庸在工作中对文字一丝不苟 , 但他的口音较难懂 , 所以《明报》就采用“字条管理” 。 他的字条都是浅白易懂、言简意赅的 。 他还定下评核一篇副刊文章好坏的标准——“短、趣、近、快、图” , 这“五字真言”现在依旧适用 。
生活中的金庸颇有大侠风范 , 性情非常平和 , 你去看他 , 不管什么时候 , 就算你是下属 , 他也肯定会站起来 , 很有长者风范 。 金庸也有一大遗憾 。 晚年他想写历史小说 , 可惜因为生病住院 , 出院后尽管手头有很多资料 , 也没有精力去写了 , 晚年的愿望也没有达成 。
那一代作家的风采现在少见了
羊城晚报:1981年4月6日 , 您到钱锺书先生家中访问了他 , 这真的是他公开接受的唯一专访吗?
潘耀明:我是在翻译家冯亦代的介绍下认识钱锺书先生的 。 1981年春 , 我们一起去钱先生寓所拜访 , 一共聊了大概两个小时 , 我公开录音了 。 钱先生本不喜受访 , 那天却接受了我公开的专访 , 而且他自己也说过 , 接受系统公开的访问就我这一次 。 不过我想 , 其他聊天式的采访肯定也有吧 。
那次主要是围绕他的作品展开来谈 , 也谈了他继续写作《管锥编》的计划 。 当时钱先生患有慢性支气管炎 , 但是谈话氛围很好 , 他非常幽默 , 谈话间比喻特别多 , 很生动 。 他有时也很尖锐 , 比如说自己不愿意写回忆录 , 因为这就好比一条狗拉了屎还要回头去闻一闻 , 写的事情有没有凭证 , 只有作者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