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纪念|让-吕克·南希:向着不确定的未来敞开( 三 )


这也使得南希在他者问题上比海德格尔更加“激进” 。 在某种意义上 , 海德格尔多少还抱有 “自我”和“本真”的概念 。 例如 , 他区分了“真实性”和“非真实性” 。 真实性与“我所有性”相关 , 指的是以第一人称方式被揭示的东西 。 就像许多电影刻画的一样 , 主人公在人生的重要时刻决定“做出自己的选择” , 去探寻自己的内在 , 寻求发自内心的规范性力量 。 而南希则完全放下了这种“英雄主义的孤独” , 全然向他者“敞开” , 彻底反叛了在场形而上学 。
这种对在场的反叛使得南希对主体的思考别有特色 。 南希的主体是“有限”的主体 , 因为它时刻被自身的时空性和关系性所“限定” , 而不像笛卡尔的“我思”主体一样免疫任何外部限制 。 这种“有限性”导致的结果是 , 一方面 , 由于主体在任何时候都是具体而特殊的 , 所以它永远无法被任何形式的普遍性所抽象和归化 。 另一方面 , 主体的有限性也使得南希格外强调“身体”的角色 。 在他看来 , 身体是“有限性”的最好体现:身体具有鲜明的时空性 , 被限定在特定的时空和位置关系中 。 因此 , 身体所受的限制最好地说明了主体所受的限制——主体与世界的一切联系都源自于身体的经验和感觉 。 但同时 , 南希并没有被封闭在有限性中 , 正如我们在前文中论述的 , 他仍然认为主体是“敞开”的——换言之 , 主体永远超越自身 , 暴露在他者面前 。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 , 主体有无限的可能 。 正如夏可君教授所评论的:
“南希一方面承认个体的“独一性(singularity)”以及独一性向着其它独一者的偏斜性运动 , 而不是个体性(相对于特殊和普遍性 , 可以被层层归化的) , 即另一方面也认为 , 独一者也是超越自身而“共在”的 , 而且共在是先在性的 。 ”
与此相关的 , 在南希本体论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另一个概念是“独一复多” 。 利布雷特曾举例阐释这一概念的内涵:他说 , 人们在欣赏每一种艺术时都在调动某个“独一”的感官 , 如在欣赏绘画时调动视觉 , 欣赏音乐时调动听觉……但在每一种感觉的成功调动 , 实际都潜在地涉及到了其他的感觉 , 并以对其他感觉的调动为基础 。 举《琵琶行》中的诗句为例:“银瓶乍破水浆迸 , 铁骑突出刀枪鸣”可以形容琵琶的声响 , 但这一描述同时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若再深究 , 诸如“破”和“迸”这样的语词往往也需要通过触觉来理解 。 因此 , 纵然感觉是“独一”的 , 但这种“独一”中也充斥着他者的踪迹 , 向着多种多样的 , 其他类型的感觉无限敞开 。
简言之 , 在南希看来 , “缺席”是对存在的重要规定 , 这种缺席使得存在面向多样性和差异的他者无限敞开 , 如此构成的单一性也无法被任何普遍性和本质的逻辑所同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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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吕克·南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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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体论的政治面向:解构的共通体
南希在涉及政治、宗教、艺术等领域的作品中都坚持了上述基本观点 。 由于篇幅所限 , 我们可以以南希论及政治的代表作——《解构的共通体》为主要探讨对象 , 以窥见其将本体论论题延伸至其他领域的尝试 。
南希的“共通体”以“共同体”为对立面和批判对象 。 在他看来 , 共同体的逻辑在黑格尔的政治哲学中得到了最为鲜明的体现 。 他认为黑格尔的共同体理论是“内在主义”的 。 即是说 , 黑格尔为他的共同体赋予了本质性的规定 , 并认为这种本质内在于共同体之中 。 换言之 , 这种哲学就是在场形而上学在政治领域的体现 。 在《法哲学原理》中 , 共同体经历了家庭—市民社会—国家的演变 , 这一过程无非“一个通过自身的发展而不断完善的本质” 。 这个内在本质发展与展开的过程也就是“总体化”的过程 。 “总体化”的过程会同化与统摄一切特殊性 , 并将它们整合进总体化进程之中 。 例如 , 市民社会中的个人仍是具有特殊利益的个体 , 但“国家”会在普遍性的意义上统一每个个体的特殊利益和特殊性 。 由此也不难看出 , 对组成共同体的人来说 , 他们也被黑格尔设定为同样具有内在本质并力图实现其本质的个体 , 而个体本质的实现恰恰就是在代表了普遍性的共同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