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散文学会|「青未了·梁绩科专栏7」藏在老宅里的记忆

【青未了·梁绩科专栏7】藏在老宅里的记忆
文/梁绩科
山东省散文学会|「青未了·梁绩科专栏7」藏在老宅里的记忆
文章插图
老宅是我出生的地方,建于民国二年(1913年)。老宅由青石砌成,典型的胶东虎皮墙,上覆小瓦,窗门处嵌以青砖。房内梁、椽、檩、柳条笆齐全,尤其是那房梁,长短、粗细、间距统一,抬头上望,煞是好看。门槛又宽又高,房门都是朱沿黑漆,推拉起来又重又沉,窗户都是小格栅的,一色的红松料,烟熏火燎过百年,一打眼还是古香古色。
老宅走北门,院子很大,从正门到街门铺了一条弯曲的石板路。父亲喜植树,香椿、桃树、苹果、枣树、樱桃、丁香、梧桐等或沿院墙,或在院中错落分布。这还不算,父亲还在北墙下移栽了两棵月季和芍药,西墙边栽了一排百合花。院子里一年四季,花开不断,尤其是春夏两季,更是花香四溢。
记事起,院中的那棵梧桐树就长得高大挺拔,树干笔直,像极了一位帅气逼人的美男子。随着岁月的延伸,这棵梧桐树越发高大起来,枝繁叶茂,遮蔽了大半个院落,那树干粗到就连一个成人也搂抱不过来。上学、放学的路上,上山剜菜、拾草时,不经意间回望村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株高大的梧桐树。炎炎夏日,酷热难当,白天我们哥几个和伙伴们就在这棵梧桐树下游戏玩耍;夜幕降临,就搬几个小板凳,坐在树下,或听大人们唠着家常,或透过树影婆娑的月影,想象着天上人间的故事。树下,人在低语;树上,成群的麻雀则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忽一日夜晚,我们刚在树下坐好,村里有一位退役的海军军官,是玩枪的高手,只见他手拎着一把气枪,他的儿子跟在后面,闯进了院子。儿子一手拿着长把手电,一手拎着一只小铁桶,原来他俩是循着麻雀的叫声来的。
打过招呼,两人便配合默契,行动起来。儿子用手电照住麻雀,父亲便端起气枪,枪响鸟落,枪枪不空。不一会儿工夫,水桶就装满了。要知道,那年月,麻雀因爱偷吃粮食而被归为“四害”之一,其命运是不被人同情的,况且当时人们尚不能解决温饱问题,有这一桶麻雀肉来改善伙食,让我们兄弟甚是艳羡了好多时日。
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我们胶东地区为了防震,家家户户要自建防震棚,且不允许在屋内睡觉。奶奶年迈,行动不便,父亲就在炕上用两条长木凳支起两扇门板,作为他俩的避震设施。安顿好奶奶,父亲又在这棵大梧桐树旁利用玉米秸打起了一个简单的防震棚,里面铺上被褥,利用油灯照明。第一次住草棚,我们都感到很好奇,丝毫没有紧张害怕的样子,直到那年除夕,天寒地冻,外面不时传来“啪啪”的鞭炮声和大孩子们在街上奔跑嬉闹的声音,人躺在草棚里根本睡不安稳。于是我们就不时地钻出来,一会儿在街门口放一会儿鞭,一会儿点上灯笼这儿照照,那儿看看,疯够了,累了,再钻进草棚里躺一会儿,几番折腾下来,天也快亮了。最后,随着大人的一声吆喝,就都起来随着街上的人流走东家、串西家拜年去了。
写到这里,该说说老宅正门前的那棵丁香树了。这棵丁香树龄近五十年了,腰身歪扭,树干上长着一个硕大的瘿瘤,每当春天花开时节,那一树小小白花,散发出的浓郁香气,随风飘荡,足以溢满整个街巷。那树形、那香气,周边罕见,被父亲视作镇宅之宝,惹得好多人上门观赏,甚至有人想要求购,都被父亲一一婉拒了。只是前年,由于树芯遭受病害,慢慢枯萎了,真是可惜之极!好在,它蘖生的小树苗,在原先的位置上,又郁郁葱葱地成长起来了。
除了树和花,记忆中小时候的雨和雪,也给老宅带来了无限生机和景致。小时候的雨,那可真叫大,尤其是夏天,天空中低垂的乌云,似群野马,随狂风在老宅上空快速掠过。这时,我心中就会想起那首朗朗上口的谚语:“云彩向东一阵风,云彩向南雨涟涟,云彩向西披蓑衣,云彩向北一阵黑。”据此,你自会判断出天是否真会降雨。那些蚂蚁搬家、蛇过道、水缸穿裙等下雨前的征兆都曾在老宅一一上演过。滂沱大雨从天而降,院里、街道上瞬间水流成河,在哗哗的雨声中,不时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听那声音,你就大概能判断出是谁家的院墙倒塌了。雨稍停,你跑出去看,基本没错。那时节,水泥稀少,墙都是碎石块和着黄泥砌起来的,在大雨的冲击和雨水的浸泡下,焉有不倒之理。雨过天晴,你可以发现,房檐下那排青石上水滴穿石形成的小孔仿佛又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