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我写作就为说出那些无法扑在你怀里哭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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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关于父亲的诗与思——关于向迅《与父亲书》
时间:2021年7月18日19:00
地点:武汉卓尔书店
嘉宾:向迅散文作家
李修文作家、影视编剧
用自己的写作让父亲重新诞生一次
李修文:向迅这本《与父亲书》,是以父亲为主体的散文集,有许多人之为人的难关、要害,和退无可退也进无可进的地方。尤其在父亲晚年身患重病那样一个关口上,当一个人走到生命尽头,人的尊严是如何呈现的?这种被动的呈现既要靠一个儿子对父亲真正的体恤,同时一个作家也要有足够的审美、足够的力量,把那样一个左右为难,生也不得死也不得的父亲精确表达出来。这都体现一个作家细致丰富、非常阔达的能力。我在为这本书写的推荐语中讲:“某种程度上,向迅是用他的写作,使他的父亲又重新诞生了一次。”父亲在儿子的追怀、体恤、静穆中,重新出生了一次。
下面请向迅来谈一谈写作的缘起,以及创作当中的一些历程。
向迅:今天到武汉来,在百度上查看地图,这个地方好像离同济医院很近。我父亲生病之后在同济医院度过了半年时间,所以今天到这里感触还是比较深的。这本散文集的写作前后跨度五年。最早的一篇是我父亲生病的时候,我陪护结束回到江苏,把一些细节性的东西记录下来,当时的预期是一部长篇非虚构作品。但直到现在有些事情对我来说,都还是不能完全去面对,所以后来没有写下去。现在收录在这个散文集里面的有两篇文章,就是从长篇非虚构里面拿出来的。
李修文:《与父亲书》是这半年以来,我经常出差时在高铁上看的一本书。许许多多细节都非常打动我,最打动我的是后来父亲下楼很困难,他嘴里不断发出若有似无、类似号子般的声音。年轻时大家做工力气不足时,工友们一起喊出号子来,那是面对生存艰难,要自己给自己打气,从困难中诞生出来的声音,深深长在我们生命中。当年的父亲,他面向的是无尽的、广阔的生命,是许许多多的可能性,也可以说他面向的是希望,是眼前还未展开的生活——只要通过我的努力和奋斗,我喊出号子来鼓舞自己的生命力,我就可能帮助自己、帮助家庭创造一个有质量的人生。但是当人生将尽,他的生命力受到极大限制,当他下楼都非常困难的时候,那是他面向无能发出的吼声——面向一切人生的根本局限。我们看到当生命在生死存亡之间,一个个体到底经由什么样的撕扯,最终又经受住什么样的痴缠,最终呈现出什么样的存在。
我看到这些细节的时候感动泪目。我们写文章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功能,就是人生是复杂的,黑白之间、彩色与无色之间还存在着许许多多幽微暧昧、难以描述的地带,这就是我们的人生。我们的人生有时候很难用简单的是非曲直、道德与非道德来清清楚楚把它表明出来,其实这就是这个文体最高的责任和使命,或者说也是它的最大资本。恰恰在这些方面,我们这几十年的散文,好像没有获得一种本质的进步。所以向迅那么冷静、客观地呈现出复杂的片断、细节,来激发我们的主观想象力。他作为一个呈现者,会使我们自行脑补一个细节到一个细节、一个人生片断到另外一个人生片断。我们作为一个读者,作为一个感受者,要自发完成这种主动性,这是非常棒的。
新一代的散文作家已经重新出发了
李修文:我还特别感动一点是,他不是卖惨式的写作,而是非常冷静、客观。美国华裔著名文学评论家、从故纸堆里打捞出张爱玲、沈从文的夏志清先生讲,中国文学非常不同于西方文学的地方在于,西方叙事往往笃信人类必然承受、超越我们要经受的苦难。而中国文学之所以有魅力,之所以有其他民族的作品不能替代的生命力,恰恰在于中国人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注定有许多困难、悲剧使你没有办法承受或者超越,因此生命才被称为真正的悲剧。如果每一次我们都有办法、有能力把它超越过去,请问我们还能体察出真正的悲剧吗?我们还能真正地活在眼见的悲剧中、重新出发建立一个日常生活或者我们内心里的自我吗?中国文学在这些方面做出了非常杰出的贡献。我们不能说向迅的这本书是这样一条道路上多么杰出的样本,但事实上他行走在这条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