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镜头@文艺评论丨潘凯雄评《野地灵光——我住精神病院的日子》:愿这方“野”地芳香四溢( 二 )


面对镜头@文艺评论丨潘凯雄评《野地灵光——我住精神病院的日子》:愿这方“野”地芳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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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对《野地灵光》的评论之前,绕了这么一个大圈,绝无“卖惨”之意,无非是想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明:但凡涉及到以抑郁症为题材的写作,对兰妮而言,绝对就是一次“生命之书”和“搏命创作”。在《野地灵光》中,读者直接看到的只她在这次住院之旅中的种种煎熬与见闻,看不到的则是作品刚一杀青她自己就再次经历了抑郁症的大爆发,其珠丝马迹在作品的“代后记”中当依稀可见。
无论是这一本《野地灵光》还是前一本《旷野无人》,书名上都出现了一个“野”字。我个人以为,这固然是兰妮的刻意为之,但更多的很可能还是其内心的一种本能反应。这个“野”字,或许是一种意象或许更是一种镜像:在一片空旷苍茫的野地上,不见一丝人烟,惟有一束灵光忽隐忽现地闪烁……试想这样一幅镜象是否令人有点瘆得慌?难道这就是抑郁症患者在某时某刻内心的一种镜像?我不知道!
当年在评说《旷野无人》时,我只是用了“及时而实用”“勇敢而顽强”这10个字,几乎没有涉及什么文学的评价。而现在面对《野地灵光》这部新作时,我依然不想复述作品中的某些板块或情节,也无意就这部作品的文学特色进行评说,比如兰妮将自己本次住院的所见所闻所感与我国自上世纪初才开始的精神疾病治疗的历史进程糅合起来展开叙述等。不是说文学不重要、文学没有意义,事实上当兰妮用文学的方式来陈说抑郁症的方方面面时,对一般读者特别是患者而言,其亲和力或许比许多专业医学图书的效果更好。在我看来,如何评价兰妮这些以抑郁症为题材的创作,倘拘泥于说什么语言、结构、构思、叙述之类的话题未免太苍白、太轻飘,面对这样的生命之书,它的现实需求与社会价值更显重要。
据2019年权威医学期刊《柳叶刀·精神病学》发布的我国首次全国性精神障碍流行病学调查结果,中国成年人精神障碍终生患病率为16.57%;而我们国家卫健委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底,我国精神障碍患者超过了2.4亿,总患病率高达17.5%,严重精神患者超过1600万,且这一数字还在逐年增长……对我们这样一个拥有14亿的人口大国而言,占比百分之十以上背后的绝对量就是数以亿计,况且在我们这片土壤上还流行一种无形的文化:一个人如果罹患肿瘤、心血管等疾病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广而告之,获取的大概率是同情与关心;而如果染上了精神疾病则往往三缄其口,某人如果一旦被指认有精神疾病,周边人的反应大概率则是躲避与嫌弃。这样一种莫名的社会文化又反过来进一步加剧了精神疾病患者讳疾忌医的现象。与自身疾病带来的痛苦相比,他们似乎更恐惧社会的嫌弃与冷漠。这样的文化氛围于精神疾病患者而言,势必导致一种恶性循环。正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与大背景下,兰妮以自身罹患抑郁症的经历为主线并由此辐射开去的那些纪实文学创作就更显其价值之重大。这种价值固然是文学的,但更是超越文学而成为对整个社会及公民进行身心健康科学教育的形象读本。
说实话,这位从1988年起就开始罹患癌症,历经三次手术和五次化疗;2003年起又被确诊为患有抑郁症,一直靠服用赛比特、奇比特一类抗抑郁药物与之顽强抗争的李兰妮,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坦言直陈,他人是很难相信兰妮居然是一个抑郁症患者?看平日里那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模样,她若抑郁,那恨不能全世界都要从抑郁路过!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足可隐藏至深的病女子硬要自己勇敢地跳将出来,坦陈直抒自己病痛与疗治的实践与心路历程,这绝对不是“卖惨”!那一声声发自生命与心灵的呐喊,无非就是要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病友们:抑郁症很痛苦,吃药很难受,住院很煎熬。但抑郁症终究既非绝症更不是丑闻,它可控制可疗治。而这“控制”与“疗治”的起点恰在于勇敢地面对与正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