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真凭实据地探究文学的秘密

【如何让文学评论更有力量】
作者:赵海菱(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1944年春天,翻译家、文艺理论家傅雷在《万象》杂志发表《论张爱玲的小说》,对张爱玲的作品进行鞭辟入里的评论。在分析《金锁记》时,他对其人物刻画之入木三分、意境营造之出神入化、语言技巧之鬼斧神工等都予以激赏,认为这部作品“颇有《狂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
同时,傅雷对正在《万象》连载的张爱玲长篇小说《连环套》彻底否定,认为无论内容还是语言风格,皆流于恶俗,预言这部作品“逃不过刚下地就夭折”的命运,正告作者务必爱惜自己的才华,严肃创作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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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志鹃的小说《百合花》被茅盾撰写评论推荐后,成为广受欢迎的作品。图为1981年出版的连环画版《百合花》。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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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11月,茹志鹃致信茅盾,感谢茅盾先生为其新作品作序推介。资料图片
年少气盛的张爱玲对傅雷的耳提面命大不以为然,写了《自己的文章》聊作回应。晚年的她翻阅《连环套》羞愧难当,坦言“尽管自以为坏,也没想到这样恶劣,通篇胡扯,不禁骇笑”。
七十多年后的今天,重读傅雷的这篇评论文章,感觉仍不失为一篇见解不凡、文采斐然的妙文,给人以艺高人胆大、赤诚相见的鲜明印象。我们依然期待这样“有力量”的文学评论文章。
对好作品“叫好”也是有力量的评论
文学评论与文学创作本为文学之双翼,是一种相互砥砺、并驾齐驱的关系。但很长时间以来,文学评论似乎只会说“好话”了。并非文学评论不能褒扬,也并非文学评论必须吹毛求疵,这里所说的“好话”,实际上指的是那种“强将笑语供主人”式的言不由衷的“好话”,或是那种“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式的人云亦云的“好话”,或是那种“皇帝的新衣”式的自欺欺人的“好话”。
假如文学作品确实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又何尝不可以拍手称赞、逢人说项呢?这种毫无保留的“叫好”,同样亦是“有力量”的评论,而且意义重大。
1958年3月,茹志鹃在《延河》发表短篇小说《百合花》,以灵妙之笔写残酷的战争题材,讲究铺垫与神韵,讲究留白与象征,与当时流行的英雄书写风格迥异,却令人内心深受震撼。
茅盾慧眼识金,读后立即为之撰写精彩评论,通篇都是赞语。《百合花》得以转载于当年《人民文学》第6期,赢得好评如潮,至今仍是脍炙人口的经典佳作。设若当年没有茅盾的披沙拣金和着意推举,《百合花》销声匿迹于当时的文化语境之中,恐怕是极有可能的。
培养优异的审美直觉和悟性
识人贤否不易,道作品长短亦难。好的评论家要有扎实的理论功底与出色的理性思辨能力,更要有优异的审美直觉和悟性。二者兼具,方能对作品的内涵进行精辟阐发,方能对作品的得失作出令人信服的评判,并提出中肯的建议。刘勰说:“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这“操千曲”与“观千剑”,意味着长期不懈地流连于古今中外文学原创经典,孜孜不倦地含英咀华。
应该说,诗乃一切文学之核心。无垠的想象、极致的抽象、神秘的哲理,最是集中于诗中。真正优秀的文学作品无不是诗性的充分呈现,《红楼梦》《阿Q正传》《雷雨》《哈姆雷特》《堂吉诃德》《局外人》《老人与海》《边城》……我国自古就是诗之王国,天人合一观念始终统摄着文人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意象思维从来都是文学创作的看家本事。要加倍增强审美感知能力,必须多读诗,多读诗性之作。中国古代的诗话,对培养审美眼光尤为得力。而西方深刻的文艺理论著作,则有助于提升我们的理性思辨能力,深化对文艺作品的理解,并启迪我们找到恰当的研究视角与学术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