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马拉@难以享受行走的现代人( 三 )


奥马拉@难以享受行走的现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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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一种诗意的逗留》,安格利卡·威尔曼著,陈虹嫣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
寻找适宜行走的城市:
解放双脚的自由,也是城市的“正义”
说起“现代人”的经验,大家会想到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想到本雅明的拱廊街和“闲逛”的体验。不过在19世纪中期,一些学者还曾区分过“闲逛”和“瞎逛”,区分的标准简言之,是否拥有“反思”和“独立的个性”,如果你能在闲逛中依然和人群保持距离,就不至于沦落为“大众”中的一员。当时的字典提起“闲逛”,主要也还是从“无所事事”去定义的,意即,什么都不做,只是懒散地散步,被视作是有道德缺陷的。据索尔尼列举的《十九世纪通用大辞典》,“正当”的、有益的闲逛,也应该是“工作”之后的时间开展的休闲——一个如此符合资本主义工作伦理的定义。
如果行走在如今北上广的大街上,我们或许能更为深切地感受这个200多年前有关行走的定义。行色匆匆的人流、快速奔驰的地铁,被资本的效率原则驱动的城市,这一切都在剥夺这个年代人们行走的乐趣,更别谈我们还能从行走中获得什么灵感。用社会学家桑内特的话来说,现代城市的设计是如此遵循资本追逐效率的原则,它们都致力于让我们穿过的空间变得空洞,使其看起来不值得停留,以便让人能快速的流动。我们最经常的体验,应该就是从一个地铁站进入车厢,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然后从另一个地铁站穿出。对一个城市的认知,已经不再是一幅形象的认知地图,而是手机上布满着各种“目的地”小点的高德地图。
奥马拉@难以享受行走的现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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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宜步行的城市》,杰夫·斯佩克著,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6年版。
奥马拉同样指出了这个问题,他列举的许多研究都证明,随着个人主义文化的增长,经济活动速率的加快,人们的行进速度都在普遍提升。而这一提速的趋势背后,是“日益激烈的生存竞争,迫使人们珍惜时间”的现实。他甚至认为,一个城市的资源越丰裕和多样,就越会刺激人们去加速竞争。这可能是一种值得商榷的说法,但人们不再拥有足够的闲暇去行走,也越来越难以感受到行走的乐趣,已经成为一个大家都有所体会的共识。
在去年的疫情暴发后,长久的隔离更是使得人们对户外行走的渴望陡然攀升。如何重新拾回城市行走的乐趣?这可能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工程,不过至少在改善行走环境的方面,社会学者和建筑学家提出过许多建议。美国学者杰夫·斯佩克就曾在《适宜步行的城市》一书中提出,要重视“城市边缘”的作用。这里所谓的城市边缘并不是指城市的外围地带,而是指街道和建筑连接处的那些空间。由于人们在选择驻足或是闲逛时,往往都更青睐贴近建筑,所以是否能够在商铺的门口、橱窗的面前营造足够合适的空间,比如精心设计的公共休息区、足够的遮阳挡雨设备等,会十分影响人们在此流连的意愿。
此外,也有人注意到人们喜欢在城市里行走的路线,常常并非是城市规划中预先设定好的那些。据《卫报》介绍,英国学者罗伯特·麦克法兰将其命名为“欲望路径”(desire path)。他将其描述为“由行走者的愿望和双脚,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发创造的行动路径和轨迹——尤其是那些与城市设计和规划相反的路径”。研究者们观察到,人们常常会在意想不到之处开辟出旁逸斜出的小径,而并不使用看上去光鲜亮丽的道路——这大概就是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变成了路”。一些建筑师十分重视这些“欲望路径”,认为从中能发现人们对于城市步行设施真正的渴望,当然,它们也意味着某种“公民不服从”。加拿大瑞尔森大学的学者安德鲁·弗曼 (Andrew Furman)就认为,在一个人们一切的日常生活都被高度组织化的当下,城市欲望路径的不断涌现,是个人争取生活自由的重要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