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门|李白的五律格高调逸

历来认为 , 李白的七律、杜甫的七绝 , 是他们的短板 。 但李白因其豪放不羁的天性 , 时有格高调逸、名隽不凡的五律 。 如《赠孟浩然》:“吾爱孟夫子 , 风流天下闻 。 红颜弃轩冕 , 白首卧松云 。 醉月频中圣 , 迷花不事君 。 高山安可仰 , 徒此揖清芬 。 ”
此诗虽是赠孟浩然表达仰慕之情的作品 , 但也曲折传递出自己蔑视功名利禄的逍遥情怀 。 全诗读来 , 完全感觉不到普通五律字斟句酌的严谨 , 只觉得诗人是在很自然地说话 , 而非作诗 。 奥秘在于诗的首联、颔联都是不可分割的“十字格” 。 “十字格”指的是五言诗的一联 , 上下两句连为一体 , 不可割裂 , 而如果这一联对仗 , 就是所谓的“流水对”了 。 首联“我爱”的是“孟夫子之风流誉满天下” , 颔联谓孟浩然少年时即鄙弃功名富贵 , 到老仍为高士 。 两联迭用十字格 , 便使得诗中鼓荡着沛然的真气 。 颈联谓孟浩然只爱花晨月夕 , 放诞痛饮 , 而无意于伏身北阙 , 服事朝廷 。 曹魏时曾严令禁酒 , 嗜饮者遂以隐语呼清酒为圣人 , 浊酒为贤人 , 中(zhòng)圣即指醉酒 , 与“事君”成对 , 工致熨帖 。 “醉月频中圣”一句仄仄平仄仄 , 句法大拗 , 而下句平平仄仄平不救 , 遂使二联有着不加雕琢的古拙之意 。 尾联用《诗经·小雅·车辖》“高山仰止 , 景行行止”的语典 , 却翻新出奇 , 既抬高了孟浩然的身份 , 也凸显出作者高峻的人格 。
《渡荆门送别》:“渡远荆门外 , 来从楚国游 。 山随平野尽 , 江入大荒流 。 月下飞天镜 , 云生结海楼 。 仍怜故乡水 , 万里送行舟 。 ”此诗为作者自别故乡之作 。 荆门山为楚地名山 , 在长江南岸 , 蜀地诸山至此不复能见 , 故谓“渡远荆门外 , 来从楚国游” 。 此诗前六句皆对仗 , 中二联气象尤其高逸超迈 , 且字法句法并佳 。 “山随平野尽 , 江入大荒流”炼字极精警 , 随、尽、入、流皆古人所谓“字眼” , 也就是诗句中顶要紧的所在 。 “月下飞天镜 , 云生结海楼”是四句骈文的压缩:月下 , 飞天镜也;云生 , 结海楼也 。 如此诗句便显紧束有力 。 “月下”之“下”是动词 , 意思是月亮落下来 。 颔联展现出一幅雄浑苍茫的画卷 , 颈联则瑰奇飘逸 , 这两种不同的美学风格并放在一起 , 便结成动人心魄的艺术境界 。 结句谓我别故乡远来楚国 , 而从故乡东流入楚的江水 , 亦依依不舍 , 送我船行 , 结得缠绵 , 收得自然 。
【荆门|李白的五律格高调逸】《听蜀僧濬弹琴》:“蜀僧抱绿绮 , 西下峨眉峰 。 为我一挥手 , 如听万壑松 。 客心洗流水 , 余响入霜钟 。 不觉碧山暮 , 秋云暗几重 。 ”此诗前二联也是一气呵成的十字格 , 太白生怕这样写令到诗中的气息流美近俗 , 特意通过声律上的拗折来中和之 。 “蜀僧抱绿绮”仄平仄仄仄 , 是平平平仄仄的拗变 , 对句“西下峨眉峰”不作仄仄仄平平 , 而用平仄平平平这样一个纯粹古风的句式来对;“为我一挥手”“不觉碧山暮”都是对正格仄仄平平仄的拗变;平平平仄仄的等价句式是平平仄平仄 , 太白却用“客心洗流水” , 则成了仄平仄平仄 , 那就是一个古风的句式了 , 如此便显得全诗流丽而不失端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