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专访黄梵:普通人也需要写诗的生活,需要写诗充实自己的精神(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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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白话建立“诗意”有无方法?
【 诗歌!专访黄梵:普通人也需要写诗的生活,需要写诗充实自己的精神】新京报:关于《意象的帝国:诗的写作课》这样一本书,大概不得不问的一个问题是:诗是可教的吗?进一步说,你认为诗的哪些部分是可教的?与此相对,应有不可教的部分,如果有的话,不可教的部分是什么?
黄梵:这是个永恒的话题,光靠辩论,我想一百年也辩不出结果,就像北美和英国认为写作可教,欧洲大陆却不以为然。我主张用实践和系统性的思考来回答,蜻蜓点水的思考,会误入歧途。普通人对新诗有太多误解,以为新诗是彻底自由的,看不到诗意是一个巨大的约束,看不到新诗有内在的形式,看不到生活与诗意的关联在哪里?很多诗人神话,对理解诗歌也许大有裨益,可是对写诗恰恰成为障碍。诗人神话会让写作者大而无当,对从生活到诗歌的许多通道视而不见。写诗永远要去处理具体问题,比如,诗意如何用白话建立?有无方法?如果你不放弃语言的道德,你就不会找到方法,你会以为那个从整体浮现出来的文学道德,会时时刻刻指导着每个词的写作,这是需要祛魅的。
写诗课其实是一个祛魅的过程,一批零基础的人,之所以能在短短的半年或一年或两年,就走完一般需要十年才能走完的“成长期”,成为专业诗人,我认为,先把诗意的形式训练与道德分开,是关键,这部分是完全可教的,为此我总结了产生诗意的一些模式。等模式训练完了,再回归道德并不迟,就如同你写书法临帖时,无从谈论表达个人性情的艺术道德,只有当你可以自如书写时,道德才会真正回到笔端。
这些模式,也揭示了诗意的本质,很容易让写作者换双眼睛看生活,找到生活与诗意的关联。不可教的部分,就在于每个人的悟性不同,就算掌握了制造诗意的模式,将它用来表达自我,也会有一般和出色之分,因为境界是只可意会的。凡涉及情感和思想的事,哪怕课上提供了它们和诗意的关联方式,不等于说就能用到出神入化。但方法的训练,通常能把学员提升到专业水准,如何进一步成为优秀诗人,甚至大师,这是不可教的,得靠勤勉和天赋。
新京报:写作课的内容,应该是建立在你本人的诗学观念之上的。概括地来讲,你有怎样的诗学主张?对你来说如何判断一篇文字是“诗”,以及一首诗优于另一首?
黄梵:很多人以为,写诗课贯穿的只是我个人的诗学,不一定有普适性。不是这样的!写诗课的讲授顺序,与任何写作课都不一样,我模拟了一个人学写诗的全过程,先从厘清观念入手,再从最难的单句开始,慢慢回到整体,回到文学道德,与这个过程并行的,是我对整个过程的系统性思考,努力揭示每个环节做法的本质,以一己之力来正本清源。我恰恰隐藏了个人的诗学倾向,比如,我倾向写准确的意象,但书中只是把它作为诗歌的两种倾向之一,并用相等篇幅介绍了与之相对的多义意象,同时分析了各自的利弊。
我比较欣慰的是,这本书没有写于青年,不然就很难避开这个自我辩护的陷阱。书中不光提供了方法,也试图为诗歌提供一个人类学的思考基础,让后来者可以避开饶舌的表象,继续思考前行。如果回到个人主张,我主张诗意要和生活经验融通,准确表达情感或思想。这个要求很高,很多专业诗人也不容易达到。判定一篇文字是否是“诗”,当然看诗意是否足够,书中有一节“最小诗意单元”,专门谈了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计量器,告诉你一首诗比另一首优秀多少,但经过意象、观念的训练,学员基本能看出不同诗的优劣,因为他们对诗意的浓淡、优劣,已经有了能分出层次的诸多敏感。